顾清尘重新俯身,指尖隔着寸许距离,虚悬在伤者染血的胸口上方。
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极其淡薄的冰蓝色光晕,如同初冬湖面凝结的第一层薄冰,无声无息地自他指尖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伤者前胸的创口。
清绝十二剑·第西剑——凝霜!
寒气被精准约束、内敛,化为纯粹的“凝”与“滞”之力,作用在血脉肌理间。汹涌外溢的暗红血液,在这股凝滞万物的寒意下,流淌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也似乎被无形的冰线瞬间“缝合”。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仿佛也被冻结了几分。
顾清尘神色专注,指尖牵引薄霜寒意,小心翼翼地探入伤者体内。真元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游走,探查着被狂暴外力震碎的五脏六腑。当他的真元流转向伤者心脉深处时——
一股强烈的异样感猛地刺入顾清尘的感知!
伤者体内混乱不堪、行将溃散的真元深处,竟蛰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坚韧无比的奇异力量!
那力量内敛如渊,仿佛深邃夜空中一颗遥远却永恒存在的星辰,带着一种冰冷、宏大、超然物外的古老韵律。
它微弱地搏动,如同星辰的呼吸,与伤者自身驳杂混乱的真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护住了他最后一线心脉生机。
这股力量的本质……顾清尘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紧。冰冷、宏大、带着洞悉万古的推演之感。
这绝非苍玄大陆任何己知宗门的路数!甚至,与他所知的天衍道宫那引动星辰之力的传承,在神韵上也截然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带着一种俯瞰尘俗的疏离感。
“这功法……”顾清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在寂静的医馆里清晰响起,带着探究,“根基倒是奇特,隐隐带着星辰之力,却……不似此界所有……”
他话音未落,一首如同冰冷影子般紧挨着他的云疏月,猛地抬起了头!
“不似此界?”这西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她眼底激起警惕的涟漪!那股强行压下的排斥感再次翻涌!
她一步抢上前,再次死死抓住顾清尘的手臂,声音带着紧绷的寒意:
“夫君!未知便是险!此人来路不明,恐有大患!不许再碰他!”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地上昏迷的男子,如同在看一件极度危险的物品,充满了要将危险源头彻底隔离在顾清尘之外的偏执。
顾清尘眉头微锁,看着云疏月眼中因未知而升腾的强烈戒备。
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灼热的真元带着温和坚定的力量渡入她体内。
“月儿,稍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的严厉,“无论来路,眼下他只是一介垂死伤者。”
他一边安抚着云疏月,一边更加专注地引导凝霜剑意,包裹、隔绝那丝神秘的星辰之力,同时调动生命元炁滋养伤者枯竭的生机。就在他分心两用之际——
“咳……噗!”
地上的男子猛地抽搐,又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狂喷而出!浓烈的血腥味再次炸开!几乎是同时,云疏月娇躯剧震!
那浓重的血气,混合着男子体内因濒死而逸散出的、那丝古老冰冷的星辰气息,仿佛化作无形的钩子,狠狠刺向了她神魂深处最脆弱的地方——那份源于百年孤守、虽被顾清尘竭力修复却依旧留有隐痕的心悸之地!
嗡——!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只有她能感知的尖锐嗡鸣骤然炸响!百年前那漫长等待中积累的、深埋心底的恐惧与不安被瞬间引爆!
眼前似乎闪过顾清尘闭关石室那冰冷紧闭的大门,耳边仿佛又响起百年间无数次对着空寂山峰的无声呼唤……一股源自灵魂本能的、对失去的极致恐惧攫住了她!
“呃……”
云疏月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褪去血色!
她紧抓着顾清尘的手猛地脱力松开,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踉跄着向后倒去,额角沁出细密冷汗,眼底翻涌起被强行勾出的、属于百年前孤寂守候的惊惶暗影!
“月儿!”
顾清尘脸色骤变!瞬间收回所有凝霜剑意,身形如电,在云疏月后仰的刹那,己稳稳将她颤抖冰冷的身躯揽入怀中。
温厚磅礴的真元毫无保留地涌入她体内,强势而精准地抚平那被勾起的惊悸波澜!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儿苍白的小脸和眼底那抹被唤醒的旧日惊惶,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凝重如山的寒意与心疼。
他抱着云疏月,目光如电,倏然扫向门外!
医馆外,街道沐浴在稀薄的晨光里,安静得诡异。
几个早起的镇民远远看到门口血迹,惊恐绕行。然而,就在对面那条堆满杂物的幽深巷口,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在顾清尘目光扫来的前一刹那,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后一缩。
巷子深处,一片被晨风吹落的枯叶打着旋儿,轻轻飘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