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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第1页）

如今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在神界，我没有显赫的背景，没有优越的仙根，努力一月，不及旁人修炼半个时辰。

日复一日的轮值，年复一年的原地踏步，曾经的誓言早己被现实磨平了棱角。我站在南天门，看着云雾聚了又散，看着往来的仙者或意气风发，或沉稳威严，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怅然。

原来，有些差距，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难以逾越；有些梦想，从许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无法实现。

南天门的风依旧凛冽，卷着云海在门扉前翻涌，却再也吹不来宋巍爽朗的笑声。他走后不过三日，神界便似彻底忘了这个人——彻底的天兵换了新面孔，没人再提起那个总爱讲凡间战事的地仙；议事时的名册上，他的名字被一笔划去，连个模糊的印记都没留下；甚至连他曾用过的执勤兵器，都被擦拭干净后分给了新天兵，仿佛他从未在这里驻守过一日。

可凡间不一样。

我曾在轮值间隙，偷偷驾着祥云往下望。穿过层层云雾，能看到凡间一座不算繁华的小城，城中心的半山腰上，立着一座青瓦红墙的庙堂。庙堂前的石阶上，常年挤满了前来祭拜的百姓，香火鼎盛得连云雾都染上了淡淡的檀香。

而庙堂正中供奉的，正是宋巍的塑像——他身披玄铁铠甲，手持长枪，目光炯炯地望着远方，一如七百多年前那个镇守边关的少年将军。

有一次，我特意降下神念，悄悄落在庙堂听着里面的动静。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牵着个扎着羊角辫的稚子，跪在蒲团上焚香。

妇人手里的线香燃着细小的火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塑像的轮廓，她却依旧一脸虔诚，轻声对孩子说：“乖娃，快给宋将军磕头。这是几百年前咱们大靖朝的宋将军啊，当年蛮族来犯，边境十几座城都丢了，是宋将军带着三千铁骑，硬生生把失地都收了回来。后来他守在边关几十年，连一只蛮族的马蹄都没让踏进来过，最后功德圆满，飞升成了神界的神仙呢。”

稚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塑像上威风凛凛的宋巍，小脸上满是懵懂的向往，奶声奶气地问：“娘，宋将军在神界是不是很高很高，像天上的太阳一样？”

妇人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把他的小手按在蒲团上：“那可不！成神了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受万仙敬仰。你以后也要好好努力，长大了做个像宋将军一样的大英雄，为国效力，将来也能飞升神界，跟宋将军一样厉害。”

稚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着母亲一起，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额头碰到蒲团的声响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我望着庙堂里的香火，眼眶突然就热了——百姓们都以为，宋巍飞升后过得风光无限，是高高在上的神，可他们不知道，他们敬仰的“宋神仙”，在神界不过是个最不起眼的地仙，连驻守南天门的差事，都只是无数底层天兵中的一员。

他哪有什么“万仙敬仰”？不过是在轮值间隙，跟我这样的新飞升小仙，一遍遍讲着当年的战事罢了。

宋巍的性子是真洒脱，许是在沙场驰骋多年，见惯了生死，他从不把神界的等级尊卑放在心上。

没事的时候，他总爱拉着我坐在南天门的栏杆上，手里把玩着那柄“破阵剑”，讲他当年如何带着十几个亲兵，趁着夜色潜入蛮军后方，在粮草营里放了一把火；讲他如何在雁门关外，被蛮族大军围困三天三夜，最后靠着喝马血、啃干粮，硬生生等到了援军；讲他手下的士兵如何勇猛，哪怕断了胳膊断了腿，也不肯后退半步……

那些故事，他翻来覆去地讲，讲得眉飞色舞，连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像是生怕别人忘了似的。

一开始，其他驻守的天兵还会凑过来听两句，可听得多了，个个都能倒背如流。后来只要宋巍一开口：“想当年我在雁门关……”，天兵们就会笑着摆手，纷纷躲得远远的，有的说要去巡逻，有的说要去擦拭兵器，生怕被他拉住再听一遍“老掉牙的故事”。

只有我，那时候刚飞升不久，对凡间的战事、对宋巍的过往都充满了好奇，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听他讲那些热血沸腾的岁月。或许是因为只有我愿意听，宋巍待我格外亲热，有好吃的仙果会偷偷塞给我，轮值时遇到麻烦也会替我解围，还总说：“子青啊，你这孩子踏实，以后肯定能有出息。”

可现在，再也没人跟我讲那些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