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之前的周夜常常被表格和口径掐断,亲吻变成了挂在床头的小旗,看得见,也够不着。
今晚旗被收起来,房间只剩两个人的气味相互渗透:干净,温热,有一点酒的尾音,有一点汗温被灯光烘出的甜。
乔然知道她的身体像知道一张地图,哪里要慢,哪里要停,哪里要把手掌摊平不再用指尖,哪里要把唇压重一点让她的呼吸失去准点。
她不是急躁的人,她把急躁都献给了白天,把夜晚留给确认。
她一遍又一遍,像在合上某种文件之前必须做的复核:这就是你,这还是你,你没有走失。
宋佳瑜很安静地回应。
她的背弧起来又落下去,像海面上在夜里见不到月时仍然遵循月亮的律。
手臂环住乔然,指尖时不时在她背肌上按一下,像在床单里埋针,结结实实地扎住一个点。
她的眼睛半阖,像被海风吹过的玻璃,潮气在里面弥漫,又被热一点点蒸干。
她的声音不高,时断时续,一说出口就被乔然的唇接住,碎成更细的气。
“别说话。”乔然贴在她唇上,“今晚你不用说。”
“嗯。”她应,牙齿轻磕到舌尖,像在更深的地方立了一个印。
有那么一小段,宋佳瑜突然停了停。
不是犹豫,是她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听见了一道很细的回声,几乎不可闻的那种,像从美术馆白墙背面传来的一点余音。
她没有去给它找名字。
她只是更用力抱紧乔然,把那一点回声夹在两个人的肋骨之间,压得它无处可去。
“看着我。”乔然说,她把灯调得更低,却留够亮让彼此看得清。
宋佳瑜看着她,眼里仍有白天的光,但那光被夜色裹住了棱角,变成很温的亮。
她们就那样对视,像两支在长夜里互相校准的指南针,不是为了找北,是为了把彼此的尖毫不偏差地贴在同一个点上。
之后的节奏更慢了,慢到可以分辨每一次呼吸是从谁的喉间先出发,慢到每一个小小的战栗都能被看见再被抚平。
窗外有风从高架那条看不见的带子上滚过来,低声鸣响,像一支在远处走动的鼓点。
室内的一切都顺着那鼓点往里收,收拢成一个温度恰好的圆。
直到最后,像海潮退到最深处,再回涌回来的一刻,乔然把额头抵在她额头,唇在她唇上。
没什么声音。
只有那种悄无声息地被放回体内的重量。
宋佳瑜的指尖在她后颈上轻轻蹭了两下,是一枚极小的勾,勾住了今晚整段时间的尾巴。
灯没有关,只剩一盏小橘灯。
她们并排躺着,汗温在空气里散成一层非常淡的甜。
谁也没急着起身。
乔然伸手替她把乱发理顺,动作像把一页纸抚平,不让折角伤到谁。
宋佳瑜侧过去,把脸埋在她肩窝,听见对方胸腔里那只被资本市场一整天扰动过的鼓正在缓下来,鼓槌又一次回到一个不会让人惊醒的速度。
“恭喜。”乔然在她头顶说,声音有一点哑,“今天你很美。”
“你也是。”宋佳瑜笑,喉咙里仍带气,“今天你把刀藏得很好。”
“我把刀放回厨房了。”乔然也笑,指尖从她肩胛滑到腰际,又规矩地停住,“以后少用。”
“以后也会用。”她说,眼睛里忽然有一线很细的亮,像在夜里看见远处某家渔火,“但我们不用每晚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