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你一言我一句的劝阻着,很快,皇上扶了扶额,只好顺从着:“那便按众爱卿所说得办。”
见状,众人松了口气,心下难免敬佩起陆祈来。
陆家人家风清正,陆祈也同父亲一般,是真正为陛下着想的端方君子。
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宴上又回到了方才轻松的氛围,伴随着舞姬轻盈的身姿,侍女们举起酒壶,替身前的大人们湛酒。
御史大夫将余下的一饮而尽,空酒杯很快便被满上,那侍女仍未走,捧着酒壶走向陆祈。
御史大夫瞧见,随口道:“退下吧,陆兄不饮酒。”
“陆兄不饮酒?”大皇子有些惊异,侧眸看去,才注意到陆祈握在手中的是茶盏,道:“但今日这杏花酒泛甜,酒意微弱,陆兄可要试试?”
他语调显得冷淡,婉拒道:“不必。”
大皇子还想着再劝劝,主位之上的天子不知想到什么,在这时开口道:“今日曲江游宴,子民对朕的爱戴朕皆受之,既然如此,朕想着,不如就在江岸上留宿一宿,也能同朕的子民再呆一会儿。”
这主意实在突然,未同任何人商量过,众人皆愣了愣,才点头称赞道:“若是子民知道皇上如此替他们着想,定是感动……”
相比于方才的惩戒,此刻的留宿只是有些突然,众臣很快接受,纷纷赞叹起来,惹得天子直笑不停。
交谈间,画舫一侧,沐在影下的陆祈微动。
指骨轻叩着茶盏边缘,他面色看不出任何不悦,点了点身后的青竹。
“大人,”青竹跟着上前,俯下身轻声道:“方才备好的船只已跟上,何时走?”
晨日里还未离府,青竹便收到要备船只的命令,那时他尚有些疑惑,现在才恍然明白——因为大人答应过小姐,便不会失言。
陆祈淡声应了句,一旁的御史大夫瞧见,“陆大人可是要走?”
他面色平静:“幼妹还在府中。”
天子已摆驾回了殿中小歇,夜宴之上便没了顾忌。
听见这话,翰林院张学士和尚书令秦大人一同转过来,两人皆笑道:“陆大人,都多少年了,怎还用这个理由呢。”
“是您一手带大的幼妹没错,但大人您也不能回回都用这个理由打发我们嘛!”
两人忆前些年,陆祈便是用这个理由,不知推去了多少宴席。
一时间,众人瞧着他的目光都有些幽怨。
被几人齐齐看着,陆祈抬起茶盏,明前龙井的香气挥散开来,他悠悠饮了口茶,语调平缓:“怎会是推辞?”
“不是推辞还是什么,”许是今夜喝了酒,秦大人双颊滚烫,激动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念安不是也跟着你来舫上了呐?”
“秦大人可是醉了?”陆祈握住茶盏的指骨微顿,含笑道:“念安今日一早便同她三姐出府去玩了,怎会在舫上?”
秦大人看着他,既是正笑着,他神色间却没有任何起伏,眸色幽深平静。
作为长者,但对于陆祈这个后辈,秦大人只觉自己从未看透过。
垂眸沉思了会儿,他便也有些不确定了,摸了摸滚烫的脸侧,酒意上头,逐渐昏昏沉沉起来:“这样啊,那当是鄙人看错了,将周家那小子身旁的人,错认成念安了。”
“是吗?”陆祈握住茶盏地指骨收紧,道:“那定是秦大人看错了。”
“周家刚找回来的小儿子呀,”话题逐渐转到周越身上,御史大夫忍不住称赞一声:“前日里同翰林院的几位学士看过他的文章,有个好苗子。”
中书令大人今日也在,当下打趣道:“的确是个好苗子,我看若不是相貌他相貌生得太好,我儿怕是就做不了壮元郎咯。”
“这月周舅公才是最该高兴的,好不容易找回的儿子是个探花郎,听说周舅公连癔症都好了多半。”
……
聊着聊着,忽得感觉一旁有些沉默,御史大人笑了笑:“陆大人您觉得呢?”
天空更加黯淡,此时江水之上,只有这艘画舫所带来的光亮,好在宫中巧匠所制得灯,可燃一夜不灭。
于是一连串的宫灯,在深夜之中,越来越明晰。
借着光亮,陆祈垂眸,目光移到楼下露台。
“探花郎?”身着红衣的舞姬仍然在舞,他欲收回目光,随口附和了声:“的确不错。”
话音刚落,红衣舞姬散开,灯下光景顿时明了。
陆祈一顿,瞥见他一手带大的幼妹,跌进探花郎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