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安收回目光,顿时有些低落了:“所以哥哥是将答应阿念的忘了吗?”
陆念安感到难过时,眼底细碎的光亮会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她已经很少惦记一件事这般久,亦很少为了旁人露出这副模样。
陆祈将她的失落尽收眼底,开口:“怎会?哥哥答应过阿念的,又几时忘过。”
春试以后,试卷被统一收集到一起,从弥封到眷录,在交由主考官批阅整理,要花费半月有余的时间。
自一切妥当,放榜以前,宫中例行置办宴席,对此番春试出力的臣子,进行奖赏。
翌日天还未亮,宫女同太监们摸黑起,按照礼部所写的礼单开始备至。
因着春试放榜的日子在杏花正盛的四月,公布成绩的榜单称杏榜。
于是宫宴在后宫最大的一片杏花林举行,礼部送来的礼单之上,从茶水到糕点,也无一例外与杏有关。
摆在小案上最得陆念安喜欢的糕点,是宫中御厨所制得杏花酥,上色精巧,一块酥三种色,从含苞的红过度到花叶的粉白。
酥皮轻薄,内陷是用杏花瓣糖渍的,一口咬下很甜,虽甜到发腻,但带着杏花独有的清香,陆念安慢悠悠吃了两块,又饮了两口茶。
很快鼓瑟吹笙声传入耳畔,伴随着乐舞翩翩,杏花随风飘落的场面,陆念安捧着糕点,被这副场面完全吸引住目光。
宫宴之上,一心一意欣赏乐舞的人并不多。
御史台的林大夫前来攀谈,起身前,陆祈看了陆念安一眼,淡声叮嘱她在原地呆好。
“知道了哥哥。”陆念安点头应下,连眼也未眨,轻易就被这杏花舞吸引住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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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此番前来,还是为了春试成绩一事,杏榜公布以前,为确保不出岔子,私底下会在进行审查。
通过春试的学生为贡士,此番高中贡士的学生一共一百二十名,名单之上,学生的出身姓名及家世皆详细。
春试的第一名会元,为当朝中书令的小儿子,除此以外,太傅太尉之子皆榜上有名。
陆祈的目光很快落在卷宗中下的位置,沈淮安三字书写规整,只家世空白。
御史大夫注意到,开口赞叹一声:“寒门出贵子不易呐。”
据他所知,当朝中书令小儿子的老师,正是往年状元,得这般成绩,并不令人例外。
只寒门出生的孩子,走仕途之路,付出的往往更多。
“确实不易。”陆祈直接将卷宗递回,面无表情地附和了一声。
这语调太过平静,在丝竹声乐齐奏的杏林中,如玉石落地,清冽又疏离。
御史大夫一顿,接过卷宗,但仍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很快改口道:“陆大人,宫宴以后,皇上欲给众臣两日休沐,由翰林院拨款去山寺踏青——”
一句话还未完,陆祈朝宴席处看了一眼:“家中下有幼妹,令人担忧。”
不知瞧见了什么,话落的瞬间,他转身往回走。
身处于杏林之间,细碎的花瓣被风卷来,落在陆祈肩侧,又很快飘散开。
被留在原地的御史大夫看着他背影,悻悻然收回卷宗。
翰林院拨款去山寺踏青,是前日里便定好之事,几位考官皆应下了请帖,今日想到此事,便由御史大夫前来问一问。
那背影已经离开许久,御史大夫忽得皱起眉:“……”
分明记得陆大人的妹妹早及笄了才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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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随风起舞的舞女跳到兴起,杏花一簇簇飘落,有几瓣飘在杏花酥上,陆念安抬手抚了抚,才仰头道:“我同兄长一起来得。”
“鄙人去年刚考入翰林院,敢问姑娘的兄长……”一句话还未完,站在一侧的少年忽得止住语调。
陆祈从一侧走来,林中光线明晰,衬得白衣出尘,他平静道:“吏部,陆祈。”
“对,”听见这话,陆念安便笑着对人说:“这就是我哥哥了。”
今日的宴上,翰林院来了不少人,少年是跟着翰林学士前来,进林中时瞧见陆念安一人坐着,不由得走上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