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其实很疑惑,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所谓的感情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用一辈子的时间不停地去缅怀,去回忆。或许在裴兰平战死的那一刻,那个勇敢到远嫁千里的张晚吟也跟着去了。
留在人间的是,裴家二郎的遗孀——张氏。
江新月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她是张晚吟的话,会做到这一步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
这倒不是说,她真的对裴延年没有一点感情,而是完全没有办法想象她可以为了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
当然如果是自己出了事,她不知道裴延年会不会像这般等着她。
但是她想,最好还是不要了,她没有办法去回应这样的情深义重。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去想裴延年,不知道他在汾州过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接到京城的来信时会不会提前回来?
她其实更想和他说,他其实才是彻头彻尾的骗子。要是早知道镇国公府这么危险,她说什么都不会嫁过来。不过要是不嫁过来的话,说不准她现在还留在江家,和江家的那些人掰扯。
百毒之虫死而不僵。
就等着看上面的那位到底什么时候对江家出手。
——
江新月估计得没有错,宫里很快就知道了镇国公府的事。在捉拿周嬷嬷的第三日,顾君珩就奉了圣上的命令带人走。
这是江新月同顾君珩的第一次见面。
就算是奉命行事来抓人,顾君珩衣着仍旧很是高调。金质玉章的头冠,赭红色的缂丝锦衣,肩膀和胸前盘踞的猛兽栩栩如生,都快要从锦衣上跑出来。他的腰间挂着香囊玉佩,全身最低调的就是脚上用鹿皮做成的皂靴,简直比姑娘家还要讲究。
偏偏他五官极为精致,身上没有一丝脂粉气,只让人觉得富贵逼人又洒脱不羁。
见老夫人时他还端着几分正经,出来时他朝着江新月眨眨眼,调侃地叫了一声“小嫂子”。
江新月顿时被他这个称呼雷得不轻,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你认识我?”
“延年没对你提过我?不应该啊。”顾君珩懒洋洋地侧靠在身旁的柱子上,“当初还是我调查到你和徐宴礼是表兄妹的事?”
“当初?当初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九十月?记不得大清楚了,是他才回京城的那段时间。他找我做个中间人,同你表哥见上一面。”
啧啧啧,两个人对上时,他手心都攥着一把汗,生怕直接动手把场子砸了。
江新月没想过中间还有这么一出,挑着眉问道:“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应该是吧。”顾君珩摸了摸自己的下颌。
江新月回忆起刚开始见到裴三时,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是怀远侯府丫鬟的场面,都想要挖个坑给自己埋进去。感情裴延年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份,一直没有戳穿。
“对了,徐宴礼真的去了嘉应城?这可算不上什么好去处。”
正说着话,顾君珩脸色突然一变,急急忙忙道:“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要是你有什么事要解决,直接让砚青找我就成。”
甚至还没有说完话,他就朝着外面走去。
江新月正觉得奇怪,就听见身后的喝止声——“顾君珩!你给我站住!”
转过身一看,就见到转角处满头金钗的张氏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见到顾君珩往外面走,她奔跑的幅度加大,三两步追了上来。
可她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如今在金吾卫当差的顾君珩。
眼见着人一溜烟就没了,她才跑到满月们处,一手扶着用青砖砌成的墙壁,另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腰喘气,眼神盯着顾君珩消失的方向就“呸”了一口。
“我就知道琦月出京城,和这小子脱不了干系。前几次没堵到人就算了,没想到今天送上门来,还给人跑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能躲上一辈子!”
她看见随后走过来的江新月,“等延年回来,你帮我说一声,让他约顾君珩上门。”
“你怎么就确定是他。”
“不是他,他还能这么躲着我。”张氏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他就是混蛋玩意儿,花花肠子不知道多少,小时候经常来镇国公府,将策洲和琦月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我不让琦月练武,将她练功的兵器都收起来,就是这个混蛋偷偷给琦月送武器。”
她越说越生气,又指着空了的巷子骂了几句,直到骂累了之后,才脱力地靠在满月门的侧壁上。
头上的金钗在奔跑中快要脱落,摇摇欲坠地挂在发髻上。
低头时,她身后原本光秃秃的树木生长出心的枝丫,浓绿浅绿折射到脸上的光遮挡住眼里出现片刻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