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压着她认路的人是谁?总不能是下人。
徐宴礼一个停顿,就看见女子往前走动,身姿袅袅。或许是没听见身边的回答,她疑惑地转过头来,阳光透过竹帘就洒在精致的眉眼间,同他记忆中的初初别无二样。
徐宴礼的语气变得艰涩,“你从前不是最烦记路吗?”
江新月没听出他话里的异样,解释说:“也不是烦,而是记不住,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记不住。”
但是这点遇上裴延年就被迫改了,住在山脚下,记不住山林的小路简直就是在找死。裴延年起初对她很凶,逼着她带路,翻来覆去折磨得要死之后,她也就会了。
徐宴礼温和地笑着,随后释然道:“他倒是对你挺好的。”
江新月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这一点。
徐宴礼深深地将面前的女子记在脑海中,过了好半天才开口:“后面你就不要出门了,也不要来徐家。姑母的嫁妆我会让人看着,要是她不想在镇国公府,就随意选一处宅子住着,没必要再回去。”
江新月愣住,被他突如其来的慎重弄得神经紧绷,正准备要张口时,徐宴礼抬手打断她的话。
“先听我说完,初初。”徐宴礼语速急切,神色复杂而又难堪,艰难地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实,“当初姑母嫁入怀远侯府,有一部分原因是徐家同江家做了约定。这次和离,江家找上门来时我曾听到过只言片语,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绝不对是什么小事。”
姑母一部分的悲剧,都是由徐家一手造成。徐家这些年对于姑母的无底线的纵容,何尝不是一种补偿。
江新月只觉得头晕目眩,又难以置信,甚至在想会不会是徐宴礼同自己开的玩笑?什么叫“嫁入怀远侯府,有一部分原因是徐家同江家做了约定”?徐家能和江家有什么约定?当初成亲不是因为她娘爱慕江仲望然后非君不嫁?
他异常冷静,叮嘱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确实是事实。所以初初,哪怕我的父亲、你的舅舅同你说了什么话,不要相信。”
这么不清不楚算什么?江新月生气地去叫他的名字:“徐宴礼,你说清楚点啊。”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徐宴礼没忍住,像小时候那样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初初,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徐家……包括我。”
——
徐宴礼从镇国公府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徐家,路过正厅时,正好撞见了自己的父亲徐应淮。
徐应淮窝在躺椅中,又因为怕冷在躺椅垫了垫子不说,让人在身上盖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大氅,干瘦的老头窝在躺椅中几乎要被衣物淹没。
听见动静,他甚至没睁开眼,平静道:“回来了啊。”
徐宴礼神色复杂,“嗯”了声,“我已经告诉初初了。”
“哦。”徐应淮反应很是平淡,后面就没了声音,仿佛已经在窝在摇椅里睡着。
徐宴礼顿了顿,然后抬脚朝着外面走。
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他听见身后冷静清晰的声音,“我从来没后悔过当初的交易,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选择牺牲身边的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然后又道貌岸然地将自己伪装成救赎者?
徐宴礼眼神冷了下去,坚定地迈过门槛。
“我不会。”
第83章
083
江新月还没有从徐宴礼的话中回过神,第一反应是:舅舅怎么可能有问题?
这些年舅舅可没少为了娘亲出头,怀远侯府一个不入流的伯爵府,频频在朝堂上被提及,都是舅舅弹劾的功劳。
两家一度闹到了要决裂的地步。
真要是江徐两家做了交易,舅舅为何又要这样做?
可徐宴礼不会同她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这样的谎。所以说,当初她娘亲嫁给父亲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江徐两家的交易又是什么?
她心中生出恐慌来。
现在江家里还埋着一颗没有引爆的大雷,那便是参与到汾州山匪之事中,说得严重些就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可汾州山匪说到底没成气候,散兵游勇而已,当地的官兵只要接了命令就可以直接出击。不说能将山匪杀得一个不留,击溃打散也是绰绰有余,所以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裴延年这个国公亲自动手?
往前自己没有注意的细节一一浮现上来,交互交错组成雾蒙蒙的面纱,兜头盖在她的脸上身上,叫她看不清,又叫她心里发闷。她隐隐约约觉得,徐家要真的出了问题和江家有关,最差的可能就是徐家同样参与了山匪的事。
所以徐宴礼说的叫她不要去徐家,是担心徐家用她来威胁裴延年?
江新月完全没办法想象,疼爱自己的舅舅会对自己出手。可心里的那点怀疑一旦出现,就会疯狂生长,她甚至在想当时舅舅劝她嫁入镇国公府是不是也有用意?
她在游廊的长凳来回走动着,内心一次次崩塌又一次次重建,决定先弄清徐氏对此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