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贞听了这悦耳的话,扭头看向棋儿,越看他越顺眼。虽然这小侍样貌不敌陈含章,但这股小家碧玉的劲儿,是她在陈含章身上不曾享过的。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侍,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棋儿见她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杨贞顿时心猿意马,将陈含章抛在脑后,继续和棋儿胡闹。
棋儿闭上眼睛,在杨贞看不到的位置悄悄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既然主君不想争,那,不如让给他吧。
他和红袖那个贱人不一样,等他得了恩宠,不会叫家主厌弃主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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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得很高,河边已经没有洗衣的人了。只有陈含章的衣盆孤零零地落在那里,连那老妪散落的衣服和衣盆都不见。
端起衣盆,陈含章却没有立刻离开。
在这寂静无人的一刻,他突然非常想家,想念陈家。家里有母亲,有影七,有引玉表弟,还有无忧无虑做公子时的自己。
可现在他就算回去,也只能回杨家那个让他厌烦不堪的家。
陈含章蹲下来环住手臂,眼眶微红闭上眼睛呢喃:“娘,爹,我好想家啊……”
微弱的气声随风落入河水中,哗啦啦地流去。
陈含章再睁开眼睛时,脆弱和痛苦都已不见,连眼泪都没有流下,他又回到了杨家主君的身份中了。他离开河边,快要走进城中时,有一道温和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公子请留步。”
一位衣着简朴的女子向他走来,向他询问道:“请问公子您是陈大夫吗?”
陈含章啊了一声,疑惑地问她:“你认得我?”
那女子见他承认,很欢喜地上前要给他银钱,同时口中念道:“我听说了,多谢陈大夫您救了我母亲,真的谢谢您……这点银钱是我做女儿的心意,还望您收下。”
陈含章又啊了一声,原来是那位阿婆的孩子啊。他摇头说:“没关系,这是我应当做的事。不用给我银钱,您拿着钱给阿婆补补身子吧。还要记得监督她吃药……”
陈含章犯了老毛病,忍不住对病人的家属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
那女子认真地听着,点头记下,见陈含章形容略有狼狈,脸上浮起了不安和愧疚:“我母亲性格古怪,让您受委屈了吧?对不起,我替她向您道歉。您是一位好大夫。”
陈含章原本还挂着笑,想说没事的他并不在意,但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忽然心中酸软,有泪落下来。
原来他这样想被看见被肯定,而不是做谁谁的夫郎谁家的主君啊。
出嫁以后,他就没有再哭过了。不敢在母亲家人面前哭怕她们担心,也不愿在杨家人面前示弱哭泣,即使遭遇小侍背叛他也没有流泪。
只是现在,他竟因为陌生人随口的一句话就丢脸地哭了。
女子见他忽然掉眼泪,心中更是不安,她太了解母亲是多难缠的性格,竟然把人欺负成这样了。她打定主意回去要好好跟母亲说说,现在面对这位陈公子却有些手足无措。
陈含章很快止住泪,不好意思地擦去眼泪抱歉道:“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不是为您家人的缘故,是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才这样的。”
女子理解地笑笑,想将银钱给他又被他拒绝后,她只好放弃,又感谢了他一遍:“那多谢陈大夫了,今日实在是麻烦您了。我姓高,我们家就住在知春巷,日后若有需要,陈大夫可以来找我们。”
陈含章知道这是客套话,也客气地应了,与她道别后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高小姐不远不近的跟随他,没有叫他察觉到,看这位陈公子走进一间破旧的院落中,停下了脚步。
原来,他就是这位杨秀才的夫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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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军得以平定,青山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陈府还特地派了小侍来问陈引玉的情况,是小碗出来见的客,为难地告诉来人家主和主君都在休息,还没起来。
陈府的人便了然,裴家主和主君之间感情很好也没什么事,略坐了会离开了。
但陈引玉和裴令望并不像陈府小侍想象的那样琴瑟和鸣,昨夜还闹了点小别扭。
原因是,陈引玉发现裴令望居然骗他!
原来,原来要做到那种程度,才能有宝宝!
一想到自己还傻乎乎地去医馆把脉,陈引玉就觉得丢人极了。
陈引玉腰酸背痛地起床时,床边空落落的,裴令望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揉了揉眼睛起来,轻手轻脚地挪出去,当他看到阳光下裴令望正半跪在地,精力满满干劲十足地砌着鱼池时,他又一点都不生气了。
裴令望听到了动静,抬眼看她,笑着丢下东西迎过去:“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