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丹震惊地看着弗洛林,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出如此尖锐、如此不留情面的话。他正要开口替伊芙琳辩解,说些“艺术是主观的”之类的废话,却发现伊芙琳的反应比他想象的更加激烈。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
她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身体因为极度的痛苦和不甘而微微颤抖着。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中,迅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汽,像被暴雨侵袭的湖面,仿佛随时都会决堤。
弗洛林的话,精准地、残忍地,戳中了她内心最深、最痛的地方。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这就是她最近一直陷入创作瓶颈的根源。她可以画出最唯美的风景,可以描摹出最精致的梦境,但她的画永远只是流于表面,像一张华丽的皮囊,下面空无一物。她无法触及那个她自己能感受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表达出来的、潜藏在梦境最深处的、那份真正能撼动灵魂的“真实”。
她的画,是死的。
看到伊芙琳那副泫然欲泣、摇摇欲坠的样子,艾丹的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和不忍。虽然灾难是弗洛林引起的,但毕竟他们是一起来的。他连忙上前一步,笨拙地想要安慰。
“别听他胡说!我觉得你的画很好看!真的!比我见过的所有画都好看!”
然而,他的安慰在此刻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甚至有点火上浇油。
伊芙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哽咽:“……不,他说得对……我的画……没有灵魂……”
“灵魂?那是什么?好吃吗?”
一个天真而好奇的声音,打破了这悲伤的氛围。
芙洛拉不知何时直起了身,她看着泪流满面的伊芙琳,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的弗洛林,最后目光落在那些画作上。
她歪了歪头,似乎在很努力地理解这复杂的状况。
几秒钟后,她仿佛恍然大悟。
她走到失落的伊芙琳面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仿佛在说“一加一等于二”的语气说:“‘真实’很难做到吗?是不是因为你的力气不够大?”
伊芙琳和艾丹都愣住了,完全没跟上她这天马行空、堪比星际跳跃的思维。
‘力气不够大?这是什么逻辑?画画和力气有什么关系?难道要用拳头在画布上打出凹凸感来表现真实吗?’艾丹的吐槽欲在脑内疯狂积蓄。
“没关系!”芙洛拉完全没有察觉到另外两人的呆滞,她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脸上是那种艾丹无比熟悉的、即将引发灾难的灿烂自信的笑容,“这个我最擅长了!我来帮你呀!”
话音刚落,她伸出了自己纤细白皙的、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手。
一股肉眼可见的、庞大到令人战栗的、纯粹到极致的金色魔力,开始在她的指尖迅速汇聚、压缩、凝结!
那不是通过咒语或魔法阵引导出的魔力,而是最原始、最野蛮、最本质的灵光能量。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纯粹的光与热,却散发着足以扭曲空间的恐怖威压。整个广场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周围喧闹的人声、音乐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掐住了喉咙,瞬间消失。所有学生都感觉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了胸口,呼吸困难。
艾丹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血红的大字在疯狂闪烁:快逃!!!
不祥的预感,不,是灾难即将降临的确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大脑。
她要干什么?她又想干什么?!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他想要冲上去阻止,想要抱住芙洛拉的大腿让她冷静,但那股庞大的魔力威压让他连迈出一步都变得无比困难,双腿如同灌了铅。
而站在芙洛拉面前的伊芙琳,则完全被惊呆了。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悲伤,只是睁大了那双还挂着泪珠的蓝色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芙洛拉手中那团仿佛浓缩了整个太阳般耀眼的、远超她认知极限的恐怖魔力。
那是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