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场雨虽然不大,却也把地浇透了,回家的路上泥泞不堪,陈君迁不敢快走,有些地方甚至需要下马步行。
等他到了家,天已经黑了。
屋里还点着灯。
陈君迁把马拴好,推门进屋:“我回……”
话未说完他便噤了声。
沈京墨躺在床上和衣而眠,被子也没好好盖,就连发饰也未拆下,似乎是打算小憩片刻,却不小心睡熟了。
大概是等他太久了。
陈君迁轻轻退出屋子,去厨房找了些吃的,又翻出一个细长的瓶子,洗漱过后蹑手蹑脚地回了屋。
熄了灯,他在沈京墨身边躺下,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后,一样一样去摘她头上的发饰。
似是察觉到他回来了,沈京墨在睡梦中抱住了陈君迁的腰,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
等到她次日醒转,陈君迁也刚醒不久,腰被她搂得紧,便没下床。
见她醒了,他亲了亲她额头:“和学生说过今日歇课了?”
“嗯,”她难得睡个懒觉,此时还不想起身,可窗外光线太亮,她只好把脸往他胸口埋,“大人这次回来得好晚。”
“路不好走耽搁了,”陈君迁轻抚她的发丝,“今天想做些什么?”
沈京墨想了一会儿,抬起脸来朝陈君迁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等下带大人去个地方。”
说是这样说,她却还有些困,便又睡了小半个时辰,陈君迁干脆把早饭给她端到了床上,两人吃完又温存了一会儿,她才总算肯下床。
不到晌午,沈京墨带陈君迁来到了武凌山脚下的那处旧山道外,推开铺满枯枝落叶做伪装的薄板,她点着灯中的火烛带他走了进去。
山道里一片漆黑,唯有她手中的提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照亮脚下方寸土地。
陈君迁握着沈京墨的手慢慢往前走,边走边四下打量。
“你怎么找到这条路的?”他在葡萄村生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晓这山道的存在。
“在永宁县志里看见的,里面刚好附了简易地图,我让川柏带我来找,结果被玉娘一棍子捅穿了入口处覆盖的藤蔓,就这么误打误撞找进来了。”
不过沈京墨也觉得意外:“按理说这山道不难发现,而且开凿时间也不长,村里人都不知道?”
“几十年前洪水过后,村子就往北搬了几里,许是这样便荒废了。这路能通到山那头?”
沈京墨欣喜地点点头:“我算过,从这条路出山,比翻过武凌山要省下不止一半的路程。我想,要是打起来了,这里可以留作退路。要是朝廷大军能击退南羌,日后也可以当做进出村子的第二条路。”
陈君迁抬手四处拍拍身边的山壁:“好是好,但几十年前开凿的山道,会不会坍塌?得找人加固一下才行。”
沈京墨闻言,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早就和里正说过了!我们进来那日,地上全是淤泥,头顶还满是蛛网。当天我就托里正找了几个干活利索又嘴严的人,把里面清理加固过,可能松动的地方都用木头和石板顶上了,安全得很。”
正说着,前方就出现了几根交错的木头柱子,撑着山道的顶。
陈君迁眼前一亮,转头看向沈京墨:“想得这么周到。”
沈京墨没说话,摇晃的发髻却显得十分开心。
两人一路走到头,陈君迁摸了摸没有完全清空的淤泥,果然有股河腥味儿。
他思考片刻,猜测到:“去年那场山洪过后,水退得很快,但饮马河水位暴涨,来不及排洪……这里淤泥还是湿的,堆积这么厚,地势也比村子低。”
沈京墨与他所想一致:“县志中记载,这条山路还未修完便停工了。我猜,当时极有可能马上就要挖通,只剩南坡上的土层,后来两次山洪暴发,便将最后的土层冲开了。只是洪水中多淤泥,沉积下来后,又把洞口封堵住,所以才一直没有人发现这条路。”
“这样一来,日后若是有雨,这条路便不能走了。地势太低,很容易淹掉。”
“嗯,不过排水很快,不下雨时还是很方便进出。”
陈君迁认同地点点头,手掌满意地拍打了几下山壁。
若真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这条路也许可以救很多人的命。
他心里高兴,垂眸看向她,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低下头来就要吻她。
还未碰到她的唇,他突然一顿,与她确认:“可以么?”
沈京墨早都仰起了脸,听他这么问,她眼睫一眨,后退半步:“原来大人说我不同意便不碰我,不止那一天而已?那好呀,那就……”
他蓦地捧住她的脸,俯首便亲了下来,堵住了她剩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