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他整日藏在屋中,外面的消息还是会传到他耳朵里。
这一年,薛义先是利用自己的威望诱骗数支义军进入包围,坑杀将领和不肯归顺朝廷的士兵,后来恶名传出,天下人都知道他做了大越的鹰犬,他就开始大肆镇压残杀还未归顺的义军。
今日他本不想前来,但薛义硬要他到场。
如果不是他针对的这两处都与陈君迁有关,他或许还不会如此愤怒。可他竟还想要他领兵去抓陈伯,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他和薛玉凤着想!
赵友气得摔了兜鍪:“你愿意做昏君的狗,老子不愿意!”
“赵友!”薛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宝剑指向赵友的咽喉,“你想死不成?!”
赵友丝毫不惧,怒视着他的剑,反而大笑起来:“这话老子忍很久了!今天总算能说出来了,痛快!薛义,老子只恨当初是个孬货,没杀了你给长寿郡的弟兄们报仇!”
“我砍了你!”薛义气急败坏地挥剑朝赵友的脖子砍去。
“爹!”剑还未落下,薛玉凤就闯了进来,挡在赵友身前死死握住薛义的手腕,哭求,“爹,他是病糊涂了,您就看在他是您姑爷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吧……”
薛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可低头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长女,手里的剑却是怎么也劈不下去。
薛玉凤先前死过两任郎君,当初他问赵友愿不愿意娶他女儿时,还担心他会听信薛玉凤克夫的传言而拒婚,可赵友非但没有拒绝,还对薛玉凤十分体贴。
他亲眼见过女儿两次丧夫后的凄苦模样,哪还能忍心让她再看着一任夫婿死去?
僵持半晌,薛义松开手,宝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被气得头晕,向后跌了两步才被薛玉凤扶住。
“来人,”薛义失望地最后看了赵友一眼,“把他押下去,关起来。”-
三更时分,关押赵友的帐子外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
赵友被除去铠甲和武器,双手捆在背后,绑在桌角。
听见动静,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是哪个来看他的笑话。
帐帘掀开一条缝,很快又原封不动地落了回去,一道纤瘦的身影快步向他走来。借着帐外的月光,赵友勉强看清,来人是他的娘子,薛玉凤。
他一愣,表情也不禁柔和了许多,低声问她:“你怎么来了?”
薛玉凤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走到他身后,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刀来,割开了绑他的绳子。
“我给你带了衣裳,你换好后,从西门出军营,一直往西走,绕过那个土丘,后面有人等你。”
薛玉凤说着将赵友拉起来,把一身士兵的衣裳塞给他。
赵友没有动,而是看向薛玉凤:“你不跟我走?”
薛玉凤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爹身边只有我和小妹了,我不能走。”
“可是我不见了,他肯定会猜到是你放我走的。”
“猜到又如何?爹总不会杀我,可你要留下早晚会出事,”薛玉凤眼中含泪地握住赵友的手,“这一年我时常做噩梦,不是梦见他死了就是你死了。我知道爹现在做的事不对,可他也是为了我弟弟。”
“凤儿……”
“你我毕竟夫妻一场,我舍不得你死,也不想看你和我爹起争执。你走吧,有财在外面等你。出了祁州往北走,我爹的手伸不到那里。”
赵友抬手为她擦眼泪。
薛玉凤躲了一下,自己拿袖子抹了抹脸,催促他:“快换吧,没时间了。”
片刻后,薛玉凤和换好衣裳的赵友一前一后走出了帐子。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薛玉凤没有送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帐中一片漆黑,薛玉凤坐在可供两人相拥而眠的行军床上,捂着嘴泪流满面。
走出军营,赵友飞快地向着薛玉凤所说的土丘跑去。
土丘后,霍有财牵着两匹马等候他多时,见他出来,忙将其中一匹的缰绳抛给他。
兄弟二人翻身上马。
霍有财:“哥,嫂嫂说让咱们往北走,穿过豫州往漠北那边去。”
赵友却没有回应,直到两人纵马跑了半夜,跑出了祁州的地界,他才一勒缰绳,对霍有财道:“我们不去漠北。”
“啊?”霍有财一愣:“那去哪儿?”
“兵分两路,你去陇右,我回长寿郡,”赵友调转马头,“狗皇帝要薛义年前再灭一支义军,你去告诉谢家让他们多加防范,我去通知长寿郡的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