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声音在夜色里彷佛被风吹散,隐忍而哀伤。
那是一句连他自己都难以承受的话。
灵萍的手一顿,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仿佛那一句“不能长久”便是断魂的判词。
她猛地追上他的眼神,嗓音急切,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惶然:“为什么?”
灵萍不明白。也不愿明白。
林枫眼神轻颤,望着她的面容,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涌,欲说却终究无言。
因为我是你名义上的王兄。
因为我是太傅,是你尊礼中需称之为师的那人。
因为我出身卑贱,不过是先帝的走狗,如今满手血腥、污名缠身,不配站在你身侧。
“等陛下宫中有人侍奉……就不会这么想了。”林枫低头坐回,语气轻得几乎随风而散,却像一道刀锋在彼此心头掠过。
灵萍静静地站在林枫身侧,目光凝在他指尖那份尚未翻开的卷宗上,唇角原本淡淡的弧度一点点褪去,眼底的柔意,亦被寒意迅速取而代之。
“呵——”半晌,她忽然低低地笑了,那笑极轻,却像是被一线寒风割开,声音里却没有半分柔情,只有无法遏制的愠怒与自嘲。
灵萍缓缓转身,斗篷细细的银边擦过林枫的肩头,冷得他一颤。
烛火轻颤,投下一道冷冽剪影,她站在林枫面前,身形微俯,凤目凌厉地凝视着他,眼神从未这般疏离,语气清冷,字字带霜:“孤不知究竟要如何,殿下……才肯信孤。”
林枫被她这一句冷然狠狠重击,心口陡然一窒,气息堵在胸臆之间,连呼吸都微微凝滞,微张的唇瓣轻轻哆嗦着,却不知该如何回话。
那一声“殿下”像是一道深渊,叫他从“阿枫”中跌落出来,再无着力之处。
那口郁气一冲之下,竟带出几分真气紊乱的征兆,林枫指尖在袖中不受控制地轻颤。
他悄然握紧了掌心,竭力压下剧烈起伏的内息,强作镇定。
“陛下纳世家子弟,”林枫偏过头,掩饰着胸中翻涌的情绪,抬手抽过案上一份卷宗,语声低哑隐忍:“亦可多些朝堂助力。”
这句话说得极轻,极缓,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咽喉里挣扎着吐出。
话音未落,灵萍的眼神倏然沉下。她望着林枫,像是终于无法再忍。
“孤不需要!”一声厉斥,陡然打破书室寂静。
灵萍猛地抬手,素指横扫,案上卷宗、奏疏、笔墨纸砚尽数被拂落于地。那一沓沓密密麻麻的朝政心血、那一封封皇权裹挟下的婚配之名,俱如飞鸟惊散,跌落一地凌乱。
“明日孤便下诏,”她气息不稳,指尖微颤,却强自挺直脊背,凤眸冷得惊人,一字一句,像是咬着牙从喉间逼出来:“孤只纳秦王——”
灵萍声音猛然拔高,字字如剑,斩断所有退路,“否则便遣散六宫,百年后宗室子弟承嗣!”
这一句犹如惊雷,骤然在书室炸响。
林枫身子猛地一抖,面色瞬间煞白,几近惨然,指节因剧烈收紧而泛白。
“万万不可!”他喊出声来,带着从肺腑中撕裂而出的惊慌与惶急,声线里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颤抖。
灵萍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身影、苍白如纸的面容,神情骤然复杂,眼神深处有火光翻卷,又似在忍住将要坠落的泪意。
她凝望着他,眼尾泛红,闪烁着几分逼视与脆弱的期待,声音轻得仿佛自心底溢出,又带着决绝的痛意:“为何不可?”
灵萍等了许久,可林枫仍旧不语,只是眼神避开,不肯直视她的眼。
“难道你——”她唇角轻颤,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声音微抖,眼神却执拗得像锋刃,低声道,“你不愿与我一起?”
灵萍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如同风中将碎的落叶,似是忍了许久终究问出那句最怕问出口的话。
她步步逼近林枫,俯身捏住他下颏,将他眼神迫得抬起,声音已带哽咽:“难怪……难怪你要往我后宫送人。”
“原来你根本……不愿。”灵萍眼底泛起泪光,涟涟生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只死死瞪着他。
“陛下!”林枫心头一颤,猛然抬头,焦灼地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