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僧沉吟片刻,道:“檀越来得巧,三日之后为庆贵妃芳诞,圣上将于宫中举行宫宴,若枫丘城一事是圣上亲派信使祈逍遥宗出山,诸位想要入宫觐见倒也不难。”
荆云涧起身施礼,淡声道:“多谢大师坦诚相告。我等便不叨扰了,告辞。”
“等等!”
荆云涧脚步一滞:“大师还有何吩咐?”
那老僧唇瓣颤抖着,枯枝般的手攥紧衣角,哑声道:“老衲、斗胆再劝檀越一句。。。。。。”
“天潢贵胄,多有难言之隐。但百年荣光,岂容得蚍蜉撼树?”
青年回身,神色清寂,腰间玄玉剑柄在晨光下泛着冷意。
“百年荣光,未必无垢。树若腐朽,自当伐之。”
“逍遥宗行事,从来不问贵胄。”
众人拜别那老僧下山。苏妙弋蹙眉道:“师兄,咱们当真要去皇宫之中么?我倒觉得若说贵妃与画中人有何干系,实在有些牵强。”
荆云涧颔首道:“的确牵强。但此去皇宫,并非是为了这位贵妃。那人界帝王不惜耗费一枚问天令也要请我宗出山,更是许下人界至宝引灵珠作为报酬,依我看,这枫丘疫鬼之祸恐非天灾。”
殷穆跟在苏妙弋身后,啃着块刚从寺里顺出来的素饼,含含糊糊地插话:“要我说啊,管她贵妃还是皇后,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混进宫宴吃顿御膳才是正事!师姐我和你说,听闻人界御厨会做一道叫‘仙鹤腾云’的名菜,是用豆腐雕出百鸟朝凤之。。。。。。”话音未落,被苏妙弋一扇子敲在他后脑勺:“阿穆,你脑壳里除了吃还能不能装点正事?”
芙媱瞪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别忘了师尊交代的任务!”
殷穆哀嚎道:“到底我是你师兄还是你是我师兄啊!”
荆云涧沉吟片刻,道:“不过这三日后宫宴的确是个契机,若无他事,咱们今日便入宫罢。”他转向重妩,“阿妩觉得呢?”
重妩正盯着画轴出神,闻言抬头,笑得眉眼弯弯:“好呀好呀。不过。。。咱们要是进皇宫,穿成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她拎起嵌着补丁的粗麻裙角晃了晃,绽出一个无害的笑容,“阿妩倒无所谓,就怕辱了宗门体面嘛。”
芙媱翻了个白眼:“小丫头又装什么柔弱,方才揭穿老和尚时不是挺威风么?”
苏妙弋温声道:“阿媱,别斗嘴了。小师妹所言有理,想来人界皇城中应当也甚是热闹,咱们干脆去皇城中置办身行头如何?”
荆云涧还未出声,便见殷穆兴奋大喊道:“好啊好啊!早就听闻人界衣物式样多,咱们这便去看看!”
殷穆是个自来熟,下了山便在路旁拦了辆赶往皇城的马车。一路行至皇城时已近正午,那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介绍道:“客官,这便是咱们京城中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不管您要买什么货,这儿可都齐全着呢!”
重妩跳下马车,见长街两侧商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真真如花花世界一般。她拎着裙摆东张西望,活像只刚下山的野狐狸。殷穆跟在她身后,咬着根糖葫芦调侃道:“小师妹这么兴奋啊,你夫君没带你来过皇城逛逛街?”
“呃。。。没来过,”重妩闻言一滞,迅速编了个借口,“夫君向来节俭,说逛街费钱。”
“……呵。”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她回眸,见荆云涧神色冷淡,唇角弯起一抹讥诮弧度,开口轻嘲:“看来师妹择夫婿的眼光不佳啊。”
重妩不解道:“师兄这是何意?”
他嘴角绷得紧紧,慢条斯理道:“为人夫君,竟连给自己妻子花钱都不肯,实在是吝啬得紧呐。”
重妩目光早已被街道旁一家卖女装的华丽商铺吸引,直勾勾地盯着那橱窗看,压根没注意荆云涧说了什么,只是随口敷衍应道:“啊,那又如何,夫君勤俭持家不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嘛。走,师姐,咱们去看看那家铺子里的裙子!”
她高高兴兴地拉着苏妙弋跑了,唯留荆云涧一个人僵在原地,脸上如覆寒霜。殷穆见他神色微冷,连忙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岔开话题:“师兄啊,我刚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青年冰绡下的长睫微颤,目光若有若无掠过重妩雀跃的背影,几不可察地轻哼一声:“何事?”
殷穆急忙道:“咱们现在手头好像没钱啊!”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荆云涧神色,嘻嘻笑道,“师兄,要不咱们去打听打听这边有没有能换钱的地方?不然一会儿苏师姐她们买完东西没人结账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