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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吊之水（第2页）

眼前的景象让祂的大脑瞬间宕机，试图用从前的经验去理解，却彻底失败。

“你Y的有病啊！非要缠在一起吗？！我自卫模式都给你缠出来了。”烛莳闲真的想骂这玩意一顿，当然也确实传音骂了。

要知道防御模式可是身体极限时才会启动的，也就是说烛莳闲是痛了才开始防御的。

他龇牙咧嘴地，试图活动一下被缎带铁钳般握住的手腕，但这个微小的动作立刻被风放大，带动着三个人的链条又是一阵剧烈摇晃，牵扯着肩膀，让烛莳闲倒抽一口凉气，只好放弃。

虽然真的很痛，但烛莳闲还是很开心——毕竟高空飞翔加连锁反应也是真的刺激。

寻渊言仰着头，这个动作让他不得不完全暴露面部给狂风，但他眼睛睁的很大，阳光洒在他带着笑意的脸上，头发如同纯白的火焰向上疯狂舞动。他试图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好好感受一下这不用仔细感受就能感受到的狂风——然后就被缎带的连锁链狂抽了几个嘴巴子。

“你！……（是真有病！）”被牵连的愿杍卿忍无可忍的骂出声——却被风灌的找不着北。

烛莳闲也逐渐适应手腕的疼，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就立刻被灌了满口的风，赶紧闭上，脑袋抵抗着风阻转动，欣赏着视野里壮阔的景象。

这里的天空是扭曲的。

头顶上没有蓝天白云，而是无数条平行于地平线的、笔直的云带，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向西流动，快得令人晕眩，仿佛整个世界正在高速滑行。在这些飞速移动的白色条纹之间，是深邃的、风暴般的蓝色间隙。而这还不是最惊人的。

占据了大半个东方天空的，是一颗巨大无比的行星。它那琥珀色和乳白色的条纹，以及一个巨大的、猩红色的风暴气旋，如同一个永恒的、冷漠的巨眼，凝视着这个疯狂的世界。

愿杍卿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正被刮着跑了，二话不说跟其他两人一样欣赏了起来。只不过时不时的失重感总让祂忍不住猛地闭上眼，喉咙发紧，又倔强地逆着风压，艰难地重新睁开一条缝，又下意识地拉紧缎带，成功牵着烛莳闲来了个空中大回环。

“好玩儿吗——”烛莳闲真的服了两个猪队友，但愿杍卿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干的事儿。

“好玩儿！”愿杍卿对抗着风扭过头看向他的方向，也拖着长音回话，脖颈的肌肉都因对抗风压而绷紧。

烛莳闲翻了个白眼，也不准备干什么了，但还是说了句“你个智障！”

愿杍卿很懵逼，所以没管，只是模仿着寻渊言样子想睁开眼睛，或者抬起手臂，不过都失败了。手刚抬起一半就被风吹得向后扭曲，于是又赶紧放下，紧紧抓住缎带，像是抓住救命的锚点。

“吹的爽不爽！”这次是寻渊言。他一边喊一边故意晃动着彼此相连的手臂，这个动作立刻让三人失去了微妙的平衡，像被串在一起的风铃，在狂风中激烈地摇摆、旋转起来，手臂连接处传来的拉扯感让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痛并快乐着”。

“闭嘴吧你！想死直说啊！”烛莳闲再次传音，虽然寻渊言本人并不在意。

愿杍卿知道自己骂不了，也就没开口，却听到了寻渊言的话“快往下看！”

于是祂抵抗着风压，艰难地、一点点地将视线下移，然后祂就跟烛莳闲一起哇了出来，虽然根本听不见。

祂看到了水。但不是海，那是一道巨大的、银白色的水墙，在至少数十公里外，垂直于海面，直插天际。它正在缓缓地、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直觉的方式横向流动，那是一条在低空奔流的、由浓缩水汽构成的巨河。愿杍卿能看到它边缘蒸腾的雾气，以及其中闪烁的、被扭曲的阳光。这景象让祂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流出的眼泪瞬间被风刮走，但新的又涌出来，让视觉不太清晰，但祂依然能看出这幅风景的美丽。可怜啊，这个时候真的秀不出什么文化来，只能一声哇塞走天下。

“世界上到底为什么要有眼泪这种东西啊！”愿杍卿仗着别人根本听不见，不顾狂风灌入，大声嚎了出来，一边嚎一边用力眨着眼睛，脑袋在风中艰难地晃动，试图甩掉碍事的水汽。

“轨能你是不会用吗！给自己加个透明无重力挡风镜啊！”烛莳闲终于注意到了愿杍卿的窘境，给出了方案。

愿杍卿也很委屈的，祂根本没上过学啊，不熟悉不是很正常吗？虽然委屈。但祂还是依言尝试，指尖泛起微光，艰难地在眼前一抹，仿佛推开一层粘稠的屏障，视野顿时清晰了不少。

不过接下来祂就没时间委屈了，因为祂看见下方是深蓝色的、沸腾般的海洋。它的表面形成了一个个巨大到无法估量的漩涡。远处海面上有着一个闪烁着灯光的、如同巨大白色莲花苞一样的浮城，正稳稳地处在一个漩涡相对平静的中心。漩涡的边缘，是高达百米的、泡沫翻涌的巨浪之墙，正在以毁灭一切的气势缓缓旋转。

在远处一座如同利剑般刺出海面的黑色山峰上，一道瀑布本该飞流直下。但它的水流却没有落入下方的海湾，而是在半空中被那股看不见的、狂暴的力量拧成了一道巨大的、螺旋状的银白色麻花，最终被抛向侧面，汇入了那条横亘在空中的“河流”之中。这违反常理的动态让愿杍卿看得入了神，脖颈伸长，忘记了自己正被狂风吹拂，直到一阵更强的风袭来，扯得他手臂生疼才回过神来。

“看到了？”寻渊言的声音传了过来“到时候我们进去洗个澡吧！穿衣服洗的那种！”他说话时，努力抬手指向那座“莲花”浮城，手臂颤抖着，身体因为动作又被风带得歪向一边，一套连锁反应后，三人又被刮走了。

风更猛烈了，带着咸湿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像无数冰冷的细针砸在脸上。愿杍卿感到一阵强烈的耳鸣，不仅是由于风声，更源于这整个世界展现出的、近乎狂暴的动力学伟力。这里的重力似乎和维塔星一样，但所有流体的运动法则都像是被一个狂放的天才数学家重新书写过。祂感到轻微的眩晕和恶心，仿佛自己的内脏也在随着这天地间的巨涡缓缓转动，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看着这样的景色，愿杍卿突然意识到这里的人类没有试图征服这片海洋和天空。他们只是像冲浪者一样，小心翼翼地、用尽全部智慧，骑在了这头流体力学的巨兽背上，在它唯一平静的眼眸中，找到了一个暂时的、脆弱的立足点。

但也许正是因为不被征服，才显得那么汹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