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明轩,此时应该刚中了举人,正是意气风发,凭借着一张俊脸和甜言蜜语,哄得她一颗真心错付。
好,很好。敌明我暗,一切都还来得及。
“云鬓,”沈清辞忽然开口,声音轻柔,“我病着的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新鲜事么?”
云鬓不疑有他,一边为她簪上一支素雅的珍珠簪子,一边叽叽喳喳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表小姐前儿得了一匹新的杭绸,颜色鲜亮得很,在花园里显摆了半天。还有……听说夫人最近好像在查账,忙得脚不沾地的,库房那边的管事妈妈都挨了好几回训斥了呢。”
查账?
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冷芒。
柳氏果然迫不及待了。母亲留给她的嫁妆,田庄、铺面、金银古玩,价值连城。柳氏名义上代为保管,实则早就视为囊中之物。开始查账,恐怕就是要一步步将这些东西彻底过户到她自己的名下。
前世的她,此时还沉浸在失去双亲又大病初愈的悲伤脆弱中,对这位“慈爱”的姨母全心信赖,哪里会去想这些?直到后来发现账目亏空巨大,却为时已晚,被她用“经营不善”、“贴补家用”等借口轻易搪塞过去。
这一世,绝不会了。
“姨母持家辛苦,为我操心这么多,真是过意不去。”沈清辞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讥讽,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歉疚,“等我身子好些了,定要亲自去给姨母请安道谢。”
正说着,门外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小姐,柳夫人身边的珊瑚姐姐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体面比寻常小丫鬟好上不少的丫环笑着走了进来,正是柳氏的心腹大丫鬟珊瑚。她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白玉瓷碗。
“表小姐安好。”珊瑚草草行了个礼,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倨傲,“夫人惦记着您的身子,特意让小厨房炖了上好的血燕窝,吩咐奴婢亲眼看着您用下才好。”
又是血燕窝。
沈清辞心中冷笑。前世,柳氏便是用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将她养得“体弱多病”,名贵的补品日日不断,实则多是性寒之物,于她落水后虚不受补的身体有害无益。
“有劳姨母挂心,也辛苦珊瑚姐姐跑一趟。”沈清辞抬起脸,露出一个虚弱而温顺的笑容,并未去接那碗燕窝,反而轻轻咳嗽了两声,“只是我刚起身,没什么胃口,这燕窝……云鬓,你先收起来,我过会儿再用。”
珊瑚脸上的笑容一僵,似乎没料到一向乖巧顺从的表小姐会拒绝。她强调道:“表小姐,夫人吩咐了,要趁热喝效果才好。您身子弱,这补品可不能断。”
沈清辞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虽未言语,但那眼神却让珊瑚莫名感到一阵压力。眼前的表小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珊瑚姐姐,”沈清辞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姨母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眼下虚不受补,强用了反而不好。待我歇息片刻,自会服用。难道姨母还会怪罪我不成?”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感谢,又坚持了自己的决定,最后还轻轻将了珊瑚一军。
珊瑚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强逼,只得干笑道:“表小姐说的是,那您千万记得用。夫人还等着奴婢回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看着珊瑚有些悻悻离去的背影,云鬓小声嘟囔:“小姐,您怎么不喝呀?那么好的燕窝……”
沈清辞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推开支摘窗。春日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庭院中海棠花开得正艳。
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花朵的生机。
活着,真好。
从这一刻起,她沈清辞,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孤女。那些欠了她的,她将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第一个,就从这位“慈祥”的姨母开始吧。
她轻轻开口,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云鬓,去悄悄请周福掌柜明日巳时初,在后角门外的茶楼一见。记住,务必隐秘,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云鬓虽不解,但看着小姐那迥异于往常的、带着一丝冷冽和决绝的侧影,下意识地应道:“是,小姐。”
风暴,已在这看似平静的深宅后院里,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