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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坏料炸响 2018 危机（第1页）

2018年9月9日，距离芯途14nm光刻胶最后测试还有10天，也是苏然和江瑶约定去干州宋城挂灯笼的前三天。芯途科技材料实验室的窗边，苏然正用细砂纸打磨一块掌心大小的镝矿原石——石头是他上个月去稀都市大国稀土交流时，从矿场旧址捡的，浅灰色的表面带着金属光泽，磨到细腻处能映出淡淡的人影。他把原石作了分割，一块已打磨成环形戒指基础的样子，等测试成功后，戴在江瑶手上。

实验室的白板上，还贴着苏然手绘的稀土杂质检测流程图：从X射线荧光光谱（XRF）初筛，到电感耦合等离子体质谱（ICP-MS）精测，每个步骤旁都标着关键参数——比如检测钍杂质时，ICP-MS的分辨率要调到0。001ppm，氩气纯度需99。999%。他刚给小李讲完“如何通过稀土同位素丰度识别产地”，手机就震动了一下，看着屏幕上一串无归属地的号码，他还是接了，对方只说了几句话：“苏然同志，下午3点，市公安局缉私支队后门，找李科长，具体事由涉及国家任务，面谈。”

苏然的手指顿了顿。他认得这个号码格式——去年参与国家“稀土材料安全核查”时，接触过类似的加密通讯方式。他把砂纸和原石放进抽屉，锁上，钥匙塞进白大褂内侧的口袋。出门前，他又看了眼白板上的流程图，想起江瑶昨天还笑着说：“等测试完，你得把这图留给我，以后新人培训就用它当教材。”

下午2点50分，苏然站在缉私支队后门的老槐树下。这里离芯途产业园有7公里，周围是老旧的居民楼，卖赣南脐橙的小贩推着三轮车路过，喇叭里重复着“甜过初恋”的吆喝。3点整，一辆黑色帕萨特缓缓停下，车窗降下，副驾上的男人亮出证件：“苏然同志，我是缉私支队的李建军。上车说。”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后座放着一叠密封的文件袋。李建军一边开车，一边低声说：“近半年，全国查获的稀土走私案同比上升67%，但最麻烦的不是数量，是质量——走私料里掺了杂质，常规检测查不出来，已经出了大事。”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苏然：照片上是某军工单位的实验室，一台导弹陀螺仪散落在桌上，磁体表面有明显的裂纹。“上个月，某型导弹试射前的陀螺仪测试，磁体突然失效，查了半个月，才发现用的镝材是走私的，里面掺了0。005%的钆，导致磁导率骤降。”

苏然的眉头拧了起来。钆和镝的原子序数相近，常规XRF检测很容易混淆，只有通过ICP-MS测同位素丰度才能区分——这说明走私团伙里有懂稀土材料的专家，甚至可能有过行业从业经历。“他们怎么把杂质掺进去的？”苏然问。“高温熔融时混的，”李建军说，“我们在广东查获过一个窝点，有专业的电弧炉，能精确控制杂质比例，刚好卡在常规检测的阈值边缘。”

车子停在缉私支队的地下停车场，乘电梯到三楼，一扇写着“保密会议室”的门打开，里面已经坐了五个人。长桌中央的显示屏上，正播放着走私稀土的伪装手段：有的被压成“瓷砖”，表面贴一层陶瓷膜；有的混在“铁矿石”里，用磁铁吸附掩盖；最隐蔽的是“合金伪装”——把稀土和铜熔成合金，海关X光机只能看到铜的轮廓。

“苏然同志，奉上级命令我特地来到干州与你见面，情况很紧急。”坐在主位的北京领导开口，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在说你的任务前，你得先清楚我们为何把稀土看得比生命还重——这不仅是因为它支撑着芯片、军工这些国之重器，更因为我们花了近十年时间，才好不容易筑牢了这道战略防线。

从2006年开始，我们就启动了稀土管控的第一步：实施开采总量控制指标管理，大幅削减出口配额，还加征了出口关税，实质上限死了原矿和初级产品的外流渠道。2010年是关键转折点，我们把出口配额同比缩减了40%，这一下彻底惊醒了国际市场，让他们看清中国要将稀土作为战略资源管控的决心。2015年虽然按WTO规则取消了配额和关税，但转而用出口许可证实施更精细化的管理，未加工的原矿根本拿不到出口资质，管控只严不松。

行业内部的整合更难。2011年□□出台《关于促进稀土行业持续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才算拉开整合大幕，就是要解决过去‘小、散、乱’的沉疴。2012年工信部牵头定了‘1+5’方案，北方由包钢牵头建北方稀土，南方整合出中铝、厦门钨业、中国五矿这些骨干企业。到2014年1月，六大集团的方案正式获批，年底就基本完成整合，2015年更是把全国所有开采、冶炼配额100%集中到这六家手里，彻底扭转了无序竞争的局面。

可就在我们刚把行业纳入国家战略掌控的正轨，走私团伙就开始钻空子。”领导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击，“我们查了你的背景：北大稀土材料博士，师从徐光宪院士，在学校时接受过特种兵训练，在芯途负责稀土纯度检测，去年还发表过《重稀土杂质快速识别方法》的论文。现在，我们急需你这样的专家，加入‘稀土缉私技术专班’，破解走私料的鉴别难题。我们已经协调了你们央企总部，并得到了特别批准。”

市缉私局局长张海涛，也是北京下派的挂职干部，按下了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一组数据：2018年1-8月，全国查获走私稀土1200吨，其中80%来自中越、中缅边境，最终流向不明；但根据截获的聊天记录，有部分走私料通过香港转运，最终目的地是美国AP材料公司。“更严重的是，”张海涛的语气加重，“我们收到情报，AP在东南亚培训走私团伙，教他们如何调整稀土杂质比例，专门针对中国的芯片和军工企业——他们想用我们的稀土，反制我们的产业链。”

苏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他想起徐光宪院士带他做的第一次实验：那年他刚读研究生，院士拿着一瓶镝溶液说：“稀土不是普通的金属，是国家的战略储备。当年我们研发串级萃取，就是为了不让国外卡我们的脖子。”现在，国外不仅想卡脖子，还想用走私的“坏料”瘫痪中国的产业，这让他心里像烧着一团火。

可是，江瑶那边怎么交待？他想起三天前的晚上，两人在宋城的城墙下散步，江瑶指着挂在枝头的灯笼说：“中秋那天，我们也做一个，写上‘芯途加油’，挂在最高的那棵树上。”他还答应她，测试成功后，带她去稀都市看稀土矿的生态修复基地，看那些曾经的矿坑，如今种满了沙棘。

“苏然同志，你有顾虑可以理解。”张海涛看出了他的犹豫，“这个任务有风险，走私团伙有武器，我们之前有位卧底同志，在缅甸缉私时牺牲了。而且，任务需要保密，不能告诉家人和同事，包括你的女朋友。”

苏然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江瑶早上发来的消息：“晚上一起去吃你爱吃的赣南小炒鱼？”他还没回复。如果接受任务，他不仅要放弃和江瑶的约定，还要编造一个“分手”的理由——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她不被走私团伙报复。

“领导，”苏然抬起头，目光坚定，“我有两个请求：第一，暂时不要告诉芯途我的真实去向，就说我‘因个人原因离职’；第二，给我一天时间，处理手头的工作，和……和家人告别。”他没说“告别”是假的，是为了留下“分手”的痕迹。

北京领导点头：“可以。但你要记住，从明天开始，你的身份是‘阿哲’，无业游民，之前在芯途的工作经历，要从你的档案里暂时‘消失’。你的手机会被换成加密机，只能和专班联系。”

走出缉私支队，天色已经暗了。苏然沿着街道慢慢走，路过一家首饰店，橱窗里的戒指闪着光，他想起抽屉里那块没打磨完的镝矿原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它变成真正的戒指。

回到芯途时，实验室的灯还亮着。江瑶正趴在桌上，对着电脑分析数据，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你去哪了？”她抬头看到苏然，眼睛亮了起来，“三天了，你怎么回事？”

苏然的喉咙发紧，艰难地开口。“瑶瑶，我……我可能要离开芯途了。”

“离开？去哪？”江瑶的笑容僵住了。“去国外深造，”苏然编造着早已想好的谎言，“我申请了美国的一所大学，他们

给了全额奖学金，明天就要走。”

“明天？”江瑶的声音提高了，“你怎么之前没说过？中秋的约定呢？测试怎么办？”

“对不起，瑶瑶。”苏然不敢看她的眼睛，“深造的机会难得，我不想放弃。至于我们……”他顿了顿，说出那句让自己心疼的话，“我们还是算了吧。我在国外可能要待很久，不想耽误你。”

江瑶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抓起桌上的测试报告，狠狠摔在地上：“苏然，你骗我！你根本不是去深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然的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但他不能说，他只能转过身，快步走出实验室，任凭江瑶的哭声在身后回荡。走到楼下，他摸出手机，给江瑶发了最后一条短信：“忘了我，好好做测试。”然后，他删掉了手机里所有的照片和聊天记录。

江瑶的哭声在实验室里渐渐低下去，变成压抑的抽噎。她攥着桌上那枚没打磨完的镝矿原石——苏然那句“再磨两天就能更像戒指”的话仍在耳边，现在石头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人却没了踪影。她冲出实验室，秋夜的风卷着樟树的碎叶扑在脸上，凉得刺骨。出租车师傅问她去哪，她哽咽着报出公寓地址，那是他们一起布置了三个月的家，苏然说“这里的每盏灯都为你留着”。

楼道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她掏出钥匙，手指抖得连钥匙孔都对不准。门开的瞬间，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扑面而来，那是她去年生日买的，苏然总说“闻着就像你笑的时候”。客厅的沙发上搭着她织坏的灰色围巾，茶几上还放着半盒苏然剥好的赣南脐橙——他知道她怕酸，每次都把籽挑干净。可整个屋子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鸣，没有苏然笑着喊她“瑶瑶”的声音，也没有他打磨原石时砂纸摩擦的沙沙声。

她冲进卧室，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下面压着一张他们在稀都市稀土矿场的合照，苏然抱着一块大矿石，笑得露出虎牙。照片旁边，那块镝矿原石静静躺着，砂纸还裹在上面，边缘被磨得圆润了些。江瑶抓起原石，蹲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砸在石头上，晕开一圈圈湿痕：“苏然，你到底去哪了……你说过要带我看中秋灯会的，你骗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埋在膝盖里的抽噎，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而此刻，公寓楼对面的香樟树下，苏然正背靠着树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没走远，他想最后看一眼这个家，却没想到会撞见江瑶这样崩溃的模样。他仿佛看见她对着合照发呆，看见她抱着原石哭，看见她一遍遍摸沙发上的围巾——那些都是他们的回忆，现在却成了刺向彼此的刀。他的口袋里揣着当初镝矿原石的另一块碎料，这是他对江瑶承诺，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那一枚戒指打磨好，此刻眼泪顺着他脸颊往下淌，他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江瑶在屋里待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台灯的光渐渐暗下去，才慢慢站起来。她把原石放进包里，轻轻带上门，楼道的声控灯一层层熄灭，像他们一点点冷却的约定。苏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滑坐在地上，手里的碎料被眼泪打湿，泛着微弱的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把“苏然”藏起来，做“阿哲”，做守护稀土的战士，哪怕这意味着要看着爱人在黑暗里独自流泪。

第二天一早，苏然离开了干州。他不知道，江瑶此刻正趴在实验室的桌上，手里攥着他送的那块镝矿原石，眼泪打湿了原石粗糙的表面。

“阿哲，从今天起，你就是‘无业游民’，目标是潜入蓝星商贸的走私网络。”路上，李建军递给苏然一个新的手机，“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代号‘老槐’，他会给你安排下一步任务。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抓走私犯，是收集他们的鉴别方法和交货渠道，为我们的溯源系统提供技术支持。”

车子向中越边境方向开去。苏然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想起徐光宪院士的话：“稀土报国，不是一句口号，是在关键时刻，能为国家守住命脉。”他摸了摸内侧口袋里的镝矿原石——这块石头，不仅是他和江瑶的约定，也是他的使命。

他不知道，这场“隐秘的战争”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江瑶。但他清楚，从踏上这辆车的那一刻起，他的名字不再只是“苏然”，更是“稀土安全的守护者”。

而在芯途的实验室里，江瑶正擦干眼泪，捡起地上的测试报告，在扉页上写下：“苏然，不管你编怎么样的借口，我会完成测试，也会等你回来。”她不知道，她等的人，此刻正在奔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一场关乎国家稀土命脉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