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忠伯干脆利落地应下,“五小姐还需何物?”
云初袖想了想,低声道:“我需要一种药,能让人看起来病重,但实则无害,药效过后即可恢复。”
忠伯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这是为可能需要的“金蝉脱壳”或制造不在场证明做准备。他深深看了云初袖一眼,这位五小姐的心思缜密和未雨绸缪,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三日后,连同路线图详解,一并奉上。”
“有劳忠伯。”云初袖郑重道。
“五小姐保重,老奴告退。”忠伯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融入外面的黑暗中,瞬间消失不见。
云初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湿。刚才那短暂的会面,耗尽了她的心力,但也让她看到了清晰的路径。
现在,她面临最大的难题:一百两银子,从哪里来?
她自己的积蓄远远不够。变卖首饰?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怀疑。向母亲求助?不可能,周氏绝不会同意她动用如此巨款去做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父亲书房的方向。父亲病倒,书房暂时封闭,但钥匙……母亲那里应该有一把备用。书房里,或许有父亲备用的应急银两,或者……一些可以暂时挪用、而不易被立刻察觉的东西?
这个念头极其危险,等同于盗窃。一旦被发现,她将身败名裂。但是,如果成功,云家或许就能赢得一线生机。这是一场豪赌。
“穷则变,变则通……”她再次默念着这句话。如今,她已身处“穷”境,不变,就是死路一条。
接下来的两天,云初袖一边继续扮演着抄经祈福的孝女,一边暗中观察着母亲的动向和周遭的环境。她发现,母亲因为劳累和忧心,每日午后都会小憩半个时辰,这段时间,贴身丫鬟也会在外间休息,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机会只有一次。
在忠伯离开后的第二个午后,天空依旧阴沉。云初袖确认母亲已经歇下,便借口要去厨房看看给父亲炖的补汤,悄悄溜出了静心斋。她避开人多的路径,绕到主院后侧,如同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摸到母亲卧房外间,果然看到周氏的贴身丫鬟正靠在椅子上打盹。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锁定了放在梳妆台上的一个小巧的梨花木匣子——那是母亲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她曾见过母亲从里面取出书房的备用钥匙。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犹豫。她如同一只灵巧的猫,迅速靠近梳妆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打开了匣子。里面果然放着几把钥匙,其中一把黄铜色的,正是书房钥匙的样式!
她迅速取出钥匙,将匣子恢复原状,然后立刻退出了房间。整个过程不过十几息的时间,却仿佛耗尽了她一生的勇气。
拿到钥匙,只是第一步。如何进入守卫相对更严的书房区域,并且找到她需要的东西?
她换上了一身丫鬟常穿的青色比甲,用一块布帕包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低着头,端着一盘早已准备好的点心,向着书房走去。她赌的就是府中近日人心惶惶,守卫难免松懈,而且她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只要不抬头,不那么引人注目。
果然,书房院外的护卫见她端着点心,只当是夫人派来给老爷送东西的(虽然云铮在主屋静养,但下人习惯性仍会往书房送些东西),并未仔细盘问,便放她进去了。
书房内静悄悄的,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墨香。云初袖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了几下,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迅速扫视书房。父亲的書桌,几个书架,一个多宝格……银两会藏在哪里?她首先排除了書桌的明面抽屉,那里不会放大量现银。多宝格上的古玩玉器价值不菲,但目标太大,无法短时间内不动声色地取走。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書桌后方,一个看起来像是装饰用的紫檀木矮柜上。这个柜子位置隐蔽,而且上了锁。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可能有东西。
她拿出那把黄铜钥匙,试了试,果然打开了柜门!里面没有银两,却整齐地码放着几封用火漆封好的信件,以及一个沉甸甸的、用锦囊装着的……印鉴?她拿起锦囊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巧精致的田黄石印章,刻着“云铮私印”四个字。
私印!云初袖的心跳再次加速。这枚私印,或许比一百两银子更有用!在某些场合,它可以代表父亲行使一定的权力,比如……从与云家关系密切、但并非云家直接控制的某个外围商铺或钱庄,支取一笔不大不小的款项?
这个念头让她既兴奋又恐惧。动用私印,风险比偷取银两更大,但操作得当,也更隐蔽,更不易被立刻追查。
她没有时间犹豫。她迅速将印章揣入怀中,将柜子恢复原状,锁好。然后,她像进来时一样,低着头,端着那盘根本没动过的点心,快步离开了书房区域。
回到静心斋,她立刻将印章藏好,换回自己的衣服,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淋漓。
她做到了。她拿到了可能撬动局面的关键之物。虽然手段并不光彩,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她已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半天,她都在极度紧张和自责中度过。每一次门外响起脚步声,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是东窗事发。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一切都风平浪静。母亲没有发现钥匙被动过,书房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常。她侥幸度过了第一关。
现在,她需要尽快利用这枚私印,弄到忠伯所需的一百两银子。目标,她锁定在了城南一家与云家有生意往来、但由一位相对独立的掌柜打理的“汇通钱庄”。父亲偶尔会通过私印从那里支取一些不便走公账的款项。
又是一场冒险。
但此时的云初袖,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既然已经踏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否极,方能泰来。她相信,这看似绝望的困境之下,正孕育着转机。而她,就是那个要将转机,紧紧握在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