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云的视线落在水瓶上,他伸出手,却抖得连瓶子都接不住。
林泽池没有再坚持,他将水瓶放在旁边的鞋柜上,然后拉过一张餐椅,在李修云面前坐下,与他对视。
“张哥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说……你想辞职?”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李修云情绪的闸门。他那双一直强忍着的眼睛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他猛地蹲下身,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再次爆发,像一头受伤的、走投无路的困兽,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嘶吼。
林泽池没有去拍他的背,也没有说任何“别哭了”、“想开点”之类的废话。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不会被任何情绪风暴所动摇的礁石,任由李修云在他面前,将所有的痛苦、委屈和绝望,都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修云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他抬起头,那张年轻的脸上已经一片狼藉。
“池哥……我……我搞砸了。”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
“这段时间好忙,我没有时间陪我女朋友,她最近有些生气……”
“但是我一直惦记着,我我之前就攒着钱,想说这周末就哄哄她,然后正好跟她求婚……我想着,就只是订婚也好,也能让她高兴些……”
林泽池没有表态,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倾听。
“但她说我没出息……她说跟我在一起,没有足够的情绪价值,又看不到未来。”
“我把准备了两个月的工资买的戒指……都给她了……她看都没看……就扔在了地上……”
“池哥……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李修云的声音越发委屈,抬起头,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林泽池,眼神里充满了自我怀疑和毁灭性的绝望。
“我是为了她才来黔省的……现在……”
“我不想干了……我想辞职……我想回老家……”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摇着头。
“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就是个废物……”
林泽池看着他,终于开口了。
“我刚毕业的时候,在省城的公司上班。试用期,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交完房租,身上就剩三百块钱。那一个月,我天天吃泡面,连个卤蛋都不敢加。”
李修云的抽噎声停了一下,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林泽池。
“我那时候也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其实,远比这要早。在小时候没有考取理想成绩的时候;在高考只上了一所二本院校的时候;在大学期间的恋爱,于毕业后彻底崩塌的时候;在遇到更多更多不如意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不都好起来了吗?”
“即使咱真的是个废物,难得……就没有追求幸福的资格了吗?”
林泽池的语气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却藏着一种经历过同样痛苦的、深刻的共鸣。他没有直接回答李修云的问题,而是将自己那段同样不堪的过去,轻描淡写地摊开了一部分,放在了对方面前。
李修云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林泽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了过去。
“先把脸擦擦。”
李修云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巾,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纸巾很快就被泪水和污垢浸透,变成湿漉漉的一团。他攥着那团废纸,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低着头,肩膀还在不受控制地抽动。
“这不是你的错,只是运气……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