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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二（第1页）

黎阑琛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泥水顺着裤管往下淌，衬衫下摆沾满泥浆，湿漉漉地黏在后腰上。他抹了把脸，指尖触到一片黏腻，这才发现额角的伤口又渗血了。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他猛地绷紧脊背，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人。

这人刚刚突然毫无征兆倒了下去，还好自己眼疾手快，不快铁定摔了，“喂？喂！”黎阑琛拍了拍怀里那张滚烫的小脸。

月光下，那张糊满泥巴的脸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伸手探向对方额头，指尖立刻被烫得一颤。

烧成这样！黎阑琛暗骂一声，要是再不治疗，小泥巴肯定熬不过去，可这地方一眼望过去都是田梗，离这儿最近的医院，黎阑琛也不知道在哪儿。

对了，他之前看见了这小泥团指着镇上的方向，在北边！

可是他不确定刚才那群绑匪会不会回来，虽然不清楚那群人绑架他的目的，但黎阑琛知道一定不能被抓住。而去镇上很有可能会再次遇上他们。他还没有好好和母亲说过话，还没把母亲从小阁楼里救出来。

可怀里的人刚刚替自己包扎伤口，还担心自己会死，黎阑琛咬了咬牙，眼神一沉，背起小顾阳。

算了，救人要紧！

“唔……”怀里的小泥巴突然动了动，滚烫的额头蹭过他的颈侧。黎阑琛低头看那双沾满泥巴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领，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肯松开。

黎阑琛呼吸一滞。

他想起阁楼里那双布满针眼的手臂，想起母亲被锁链磨出血痕的脚踝。黎阑琛心里暗骂一句，猛地闭了闭眼，背上沉甸甸的分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小东西看着轻得跟片叶子似的，怎么背起来这么重？

夜风呼啸，吹得黎阑琛脸颊生疼，可他却感觉不到冷，背上的人像是成了他唯一的重量，十岁的黎阑琛就这样背着八岁的顾阳不知道走了多久。

田间白天刚下过雨，泥土湿滑黏腻，鞋子被泥浆死死咬住。月光也被云层吞没，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黎阑琛在保证安全和速度的情况下尽可能走稳一些，生怕一个踉跄摔了背上的人。

“小泥巴，别睡！”他低声唤着，可背上的人毫无反应，黎阑琛咬了咬牙，没再说下去，只是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终于，远处镇上的灯火依稀可见，黎阑琛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紧了紧手臂，将小泥巴往上托了托，“快到了，你再撑一会儿。”

黎阑琛低声说着，像是在对背上的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夜色沉沉，街上的灯早已熄了大半。黎阑琛背着小泥巴走在小巷里，终于借着明亮的月光看见前面有一个招幌，上面写着“药”字。

于是黎阑琛加快脚步，来到店门口，不出所料门已经关了。

但黎阑琛没有放弃，只是将小顾阳半扶半抱着，让这人的后背轻轻靠在门边的砖墙上。顾阳浑身滚烫，脸颊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而微弱，整个人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黎阑琛抬手敲门，指节叩在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可里面迟迟没有回应。

“唔……妈妈……”顾阳无意识地低喃着，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黎阑琛俯身凑近，才听清他在喊什么，心头猛地一紧，他咬了咬牙，再次用力敲门，这次力道更重，几乎要把门板拍碎。

终于，里面传来一阵不耐烦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猛地拉开。一个头发花白，留着长胡子的老人满脸怒容探出头来，“大半夜的，谁在这儿闹腾！”

一开始老人没发现面前有人，还是借着煤油灯的光，才看到两个半大小子站在自己门前，一个烧得满脸通红，另一个还维持着拍门的姿势。

老人大半夜被吵醒更恼了，挥手就要赶人，“小兔崽子，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啥？赶紧滚回家去！”

黎阑琛一把抵住门，声音沙哑却坚定，“爷爷，您救救他，他发烧了。”

老人皱着眉，目光这才落到靠在墙边的顾阳身上。这小娃脸上虽然糊了泥巴，但也不难看出他脸色潮红，额头冷汗涔涔，穿得破破烂烂，另一个倒是穿得不错，好像还是城里时兴的小衬衫。

不过，都掩盖不了这两人此刻灰头土脸。

一个小少爷，一个……小乞丐，这两人是怎么碰上的。保不齐，这小少爷还是被人拐来的，老人神色一凝，他可不想惹上麻烦，于是故意刁难，“看病要给钱的，你有钱吗？”

黎阑琛的指节死死抵着门框，指节泛白，喉咙干涩得发疼。他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几乎不成调，“我、我没钱。”

等得就是这句话，老人冷哼一声，作势要关门，“没钱就别耽误工夫，我这又不是善堂。”

“等等！”见老人又要关门，黎阑琛索性直接站在门槛上，手撑着门框，“我有钱，等我回家就给你，你先救他。”

“我不吃你这套！快滚！”老人猛地转身，手拽着门把狠狠一甩。木门夹着风声砸向门框，他算准了那小子肯定得缩手。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