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悔给自己挖了坑,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应了句,“……有。”
得到了理想的答复,男人唇角稍扬,摘下钢笔,写了个电话给她,“具体时间地点跟这个号码联系,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人来就行。”
米白色的便签上,还有墨水幽幽的竹香。郁雪非捏着这张重若千钧的纸片怔了片刻,才想起来问,“不是在乐团吗?”
他没答,转而问一旁晾了许久的潘显文,“潘老板,乐团没有演奏员不能外出的规矩吧?”
老潘忙不迭地献殷勤,“嗐,就算有,您一声令下,这规矩也得改呀!”
说完他向郁雪非挤了挤眼,示意她别再执拗。
“那就好。”商斯有把钢笔收好,一边整理衣袖,一边微眯着眼乜她,“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
其实郁雪非还想说什么,他一看,话被迫吞了回去,只能迟缓地点了下头。
最后听见他那温厚又自带距离的嗓音说——
“那就周六见,很期待你的表演。”
*
郁雪非在傍晚时分到家。
她在北京租的是一间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五环,步梯二楼,在单元楼下就能看到窗台透出的暖光,狭窄破败的楼道里,隐约飘散着炖排骨的香味。
推开门,味道愈发浓烈,她不由感慨一句,“好香。”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江烈放下笔记本电脑,过来接她的琴包,“马上就炖好了,你收拾一下准备吃饭。”
习惯性的动作,既往郁雪非都会直接交给他。
可今天,她犹豫了一下,“那你先去盛饭吧,我换个睡衣就来。”
清瘦的少年轻掀眼皮,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黑色背箱。
郁雪非进入卧室,将那把价格不菲的琵琶恭谨地放在琴架上。
拗不过商斯有,潘显文又说放乐团不保险,她这才把东西背了回来。
江烈插着兜,面无表情目睹了一切,直到她忙碌完,才懒散地问一句,“换琴了?”
“嗯?”郁雪非怔了瞬霎,没想到他能留意到这细微变化,想了想说,“别人的,只是在我这里放两天。”
如此解释倒也没错,她打算下次见商斯有时还回去。
还好他没多问什么,点了下头就回去布置餐桌。
一餐饭吃得极安静。
江烈大学专业是计算机,向来离不开电脑,排查程序bug或者写新代码,连吃饭都要把电脑支在一旁。
而郁雪非本来话就不多,今天心里揣着事情,就更沉默了。
她还在想商斯有的邀约。
乐团不反对接私活,小型聚会上的演出也好,带学生教课也罢,郁雪非都做过,唯独商先生这一桩,她有些拿不准什么意思。
商斯有走后她向潘显文打听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也不明就里,甚至还开起玩笑来,“又是送东西又是约见面的,没准是看上你了吧?”
虽是玩笑,却也不无可能。
在北京待得久了,郁雪非多多少少也听过公子哥们的风流轶闻。还在音乐学院时,她就曾目睹自己的同学卷入其中,最后也没落着什么好。
对这些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而言,豪掷千金博一笑算不得什么,喜欢了就追,不喜欢一脚踹掉,再光鲜亮丽的圈层来来回回就那些事,凑近看,无一不爬满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