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雪非下意识要否认,“我……”
他用指压在她唇上,“不要反驳我。”
“曾经跟你说过,我送出的东西从不会收回,我想得到的,也从来没失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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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商斯有在鸦儿胡同的院子,商家老宅要更方正大气些,院中央有棵百年丁香,一到四五月花开时,就晕成一片粉紫色的云霞。
这是四九城心地段,爬上房顶的露台,一片青砖黛瓦间可看见旧时宫宇的飞檐斗拱,时移岁易,角楼的墙漆变得斑驳,但商斯有印象里它一向红得浓郁,血一样刺眼。
他姿态松弛地坐在茶室里,手边是万寿枝托起的一只檀木嵌金丝鸟笼,四四方方的官印款,是清代南方流行的样式。
旁人求而不得的老物件,站杆上却立着只普普通通的金丝雀,见商斯有掬了一捧鸟食,便蹦蹦跳跳凑过来啄。
孟祁被这景象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左看右看,怎么都瞧不出那鸟有什么特别,“商川儿你啥意趣,用这宝贝笼子养那破鸟啊?”
商斯有不看他,“你懂什么。”
“行,你们都风雅,我俗,我就心疼这笼子,怕是好几辈子都没装过金丝雀。”
孟祁大剌剌地窝在摇椅里,抬眼看玻璃顶外的云卷云舒,跟他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欸,小郁老师呐?”
“乔瞒的老师,你问我?”
“你俩不是熟么。”
说到这,孟祁来了兴致,撑起身子看他,挑了挑眉,“什么时候带来一块玩玩呗,好赖是第一个跟着你的人,大伙儿都想见识见识。”
提起这一桩,商斯有蓦地想到郁雪非那日的模样,一声不吭坐在那,任两行清泪滚下来,从下颌滑落,像他离开时,西府海棠簌簌的花雨。
他心头没由来地烦躁,手一倾,尽数把鸟食倒回笼子的食槽中,“再说吧。”
今天回老宅,也不是为了跟孟祁瞎贫的。
孟祁的父亲孟同甫现在任华大的校长,从前是老爷子的门生,好不容易有个彼此都清静的周末,便登门造访,顺便聊聊两家的婚事。
商斯有还有个表妹,小时候随着父母长在新疆,最近才回京来,性格文雅淑女,一下就被孟同甫相中,打算给自家不着边际的儿子说说亲。
这事儿商斯有不很在意,只是想起调查江烈时资料里写他为了出国名额没少巴结褚平,才生出些旁的心思来。
不是想出国么,送他去就是。
省得成天碍眼。
看完老爷子,孟同甫和商问鸿也坐上了茶桌,商斯有和孟祁起身问了句好。
孟同甫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时间过得真快,仿佛俩小子昨儿还在大院里打打闹闹,一眨眼,都长成大人了。”
孟祁没正形地接嘴,“可不么,二十几年还没长大,那得送博物馆去。”
孟同甫笑着的脸僵了一瞬。
气氛尴尬,商问鸿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川儿给你孟叔斟一盏茶,明前龙井,你最喜欢的。”
商斯有依言照做,全没了适才饲鸟那点散漫劲儿,整个人举止气度无不写着板正周到四字。
每次看商斯有这样,孟祁他们哥几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都是一路货色,就他最能装。
果不其然,孟同甫的夸赞如影随形,“要不说商家家风好呢,咱们大院里这些孩子,就小川最像样。”
“孟叔谬赞。”
商问鸿呷了口茶,对这样的表扬很受用,平日里冷峻严肃的脸上,才真正浮现笑意,“是,小子还算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