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鸿正喝粥,鸡蛋羹就这样溅了他一脸,边鸿尴尬的伸着舌头一舔嘴角边的蛋羹,特殊的蛋香当即在口腔中弥漫。
戎母看了看儿子的脸色后,偷偷笑着不出声,低头喜滋滋吃饭。
不过边鸿有些过意不去,把碗推过去要给旁边的男人,戎母这时候“诶”了一声阻止。
“他傻大憨粗的,吃泔水都长肉,用不着吃好的。我的儿,看你瘦的,不必管他,自吃就是了。”
最后,迅速吃完饭的戎峰又出去干活了,边鸿收拾完碗筷后,被戎母招手叫住。
“孩儿,来,娘给你量一量尺寸,先把棉袄改一改,过两天让小峰带你去镇里买几尺布,好做新衣裳。”
边鸿赶紧推却,穿暖就已经很好了,这家人对他太好的话,他心里有负担。
戎母却直摇头,说着就要摸索着下地,边鸿便只能送上前去,让佝偻的老太太一掌一掌的量着他的肩和腰,只是每碰一下,边鸿都激灵一下,这是身体的自我防御,边鸿努力的控制着,没离开老太太干枯瘦弱的手。
老人丈量着边鸿细瘦又紧绷的肩膀,就如同丈量着他这些年经历的残酷风雨,在这具还没长成便被重担压覆的身躯上,到底留下了多少痕迹。
这一天里,戎家吃了三顿饭,甚至晚饭还有一小碗炒腊肉,边鸿为了防备那人直接把肉扣在自己碗里,便伸手去象征性的夹了几筷子。
肉炒的有些糊,味道很怪,但是,本身的腊肉香气却如何也掩盖不住,边鸿把一小片肉分开咬了好几口吃,细细品味着。
边鸿想,元定和官宝不知道吃没吃过腊肉?想必是没吃过,小孩儿在饿得紧的时候和自己念叨过梦里梦见的食物,只是想象力贫瘠而寡淡,想必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念及此,边鸿鼻子微酸,佝偻着瘦弱的腰背,低下了头。
晚上,他又倚在墙角那个老地方,混乱的想着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意义,若不如就在塌陷的黑煤窑里爬不出来,在孤儿院的地震里闭上眼睛,或在虎贲军伏敌的冷河中浸下去,缓缓的浸下去,渐渐的停止呼吸……
边鸿不自主的屏住呼吸,浑身发抖,躺在土炕另一旁的戎峰当即坐起身来,半跪在炕上,一步就迈了过去,一只大手钳住边鸿的下巴,令他仰起头,另一只手急促的叩开边鸿的口,拇指插在他紧闭的牙齿间。
“喂!喘气,用力喘气!你到底什么毛病,怕我怕成这样?那明天你就走吧。”
边鸿神志溃散,发起病来原本有些休克,但是被戎峰那双大手硬是钳了回来,他渐渐喘匀了气,抬头就看到了戎峰那只蓝色的眼睛,并听到了他说的话。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边鸿觉得自己仿佛正被一只发怒的公狮按压着,于是手脚发软的推开男人,趴着一旁喘气。
戎峰也喘着粗气,只是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他半跪在原地,瞪着一双鸳鸯眼看边鸿。
边鸿喘匀了气,渐渐恢复了过来,他这创伤后遗症一阵一阵的,眼下算是过去了。
于是就回头瞥了男人一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你有什么可怕的,我什么没见过。”
边鸿很少说话,更别说是和他说话,戎峰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又说。
“我的眼睛不可怕么。”
边鸿嗤笑,鸳鸯眼有什么可怕的,像串种的狮子狗似的。
他知道自己的病因与源头,与他人无关。
边鸿摇了摇头,后裹紧了被子,缩回角落,“我有些毛病,和你没关系,不必管,习惯就好了。”
于是,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边鸿静默的和真的睡着了一样,戎峰倒是开始翻来覆去的,仿佛是想故意引起某人的注意。
但是事与愿违,躺在另一边的人,连呼吸都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