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洛明面上的枪械市场供货来源非常单一,普通公民无法达到购枪门槛,真正需要枪的也不会走这种官方渠道;地下的黑市虽然猖狂,但整体状态是一个自产自销的封闭生态圈,做生意和交易往来业务的大都互相知根知底,共同心照不宣地织成一张匍匐于黑暗中的网,和活在太阳光下的人群之间隔出一条清晰的分界线。
出于这个原因,如果以执行局的名义去追查汉森先生额头上那枚子弹到底来自哪个军火商手里的哪一批货,过少的信息量和过多的束缚只会让负责调查的人员大概率一无所获。
隋子遇没有太在意这场案子真正的幕后凶手是谁,真正的毒根在经过数年的岁月积淀后,早已经虬结盘亘得深不见底,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拔除的;至于表面的行凶者,只要对方没有故意往他的枪口上撞,他其实不想花心思去深究。
他要做的事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高效率的方式,将局势保持在最有利于他的状态。
因为听冬冉提过一嘴A001的子弹编号在上个世纪也出现过,隋子遇以案件情况相似为理由,找法院把那几件历史案子的卷宗记录申请调取了出来,和手上的汉森案一起协同调查。
在那几件案子中曾经有目击者提供过线索,声称案子中出现的所有枪械都生产自中城区的某家非法军工厂,但当司法机构派人去现场调查时,却发现那个地方早就已经废弃,那条口供也被认证为不实线索;而随着当时的政府开始大范围对地下组织进行清剿,这串名震一时的编号也在某次的清剿活动之后逐渐销声匿迹,从此再没出现过,几个案子也就由此不了了之。
既然A001代表地下枪械交易与服务中的一环,那么他就顺着这枚子弹的来源,以调查案子为由,把整个地下市场的底细给掀干净。
报告书被驳回的第二天,隋执行官就带着自己那一支的一众手下去了那座废弃军工厂所在的遗址,经过长年累月的弃置,那块无人照看的地方本应该成为一片废墟,然而当他们到达工厂内部时,发现里面意外地干净,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灰尘蛛网遍布。
一般用于储存军火的仓库都设在地下,但地下室的入口尘封已久,周围杂草丛生,上方堵着的一块巨石几乎封死了所有的道路,隋子遇直接用带来的火药把石头给炸开,石头在阳光下翻飞的火星里轰然碎裂,暴露出潜藏在军工厂和地下仓库之间的一个秘密通道,里面各种错综复杂的脚印与违禁品留下的痕迹都在彰显这块是一处非法交易据点的事实。
在那处据点里,他们找到了两张尚未被人带走的供货单,单子上记录了最新一批货物的交付对象、交易时间和收货地址,购货人那栏写着一位常年活跃于下城区的黑市军火商的名字。
执行人员根据单子上写的收货地址,一路追查到下城区的黑市里,而到了现场才发现,那串收货地址其实是黑市里的军火商进行交易的一个窝点。
“托洛最高执行局,接下来依规进行审查,如实回答。”隋子遇半蹲下来,对着面前被制服在地的人出示完证件之后,微微侧过头去,淡漠地瞥向角落里那批尚未来得及运出去的货物。
那位被当场抓获的军火商则死死地盯着他,两边各自一位执法人员扣押着他的四肢,太阳穴边抵着冰冷而黑洞洞的枪口,持枪的手来自对面那位执行官,一副他敢稍微反抗,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开枪的架势。
“这批货运往哪里?”
“北区码头,用来出口的。”
隋子遇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地上的男人,拿枪的那只手匀出两根手指定住对方的脑袋,左手掰着人的下巴往旁边一转,没怎么用力,但所有人都听见了骨骼错位间发出的一声清脆的“咔”,以及执行官一字一句的:“说实话。”
对方说不出话,下巴被掰脱臼后连呼吸都很困难,他感觉到按在自己脑门上的手枪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倒计时钟,他的每一秒呼吸和犹豫都算在对方给自己留的临终时间里。
“我给你十秒。”隋子遇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商人扑过去,一头撞上面前执行官的腿,隋子遇没有躲开,声音也没有产生一丝波动:“九。”
商人喉间噫噫呜呜地试图表示自己说不了话,眼里的怨毒几乎要凝聚成火焰。
“七。”
商人满头是汗,努力挣脱被束缚的四肢,但碍于以一敌众的力量差距,始终无法成功。
“五。”
不断有因脱臼而流下的涎水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滴落到水泥地面上,商人沉默地瘫回原地,维持着死灰一样的眼神和面前人对视。
“三。”
隋子遇依旧没有表情。
“二。”
枪口一点点压紧头皮,商人再度开始挣扎,这一次他拼尽全力只抽出了一只手,来不及做别的,先使出破斧成舟的力气用指甲尖在地上划出几道印子,头顶再度传来毫无感情的倒计时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