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二十三年前那件事,我这个年纪,其实都该退休了。”劳伦特提起往事,满脸歉疚,“当年星盗猖狂到截断了所有主要航道,造成的经济损失难以估量,民间也是怨声载道,抗议政府无能的民众几乎堵死了总督府的大门,我向塞勒斯求援,却久等不至,无可奈何之下,才转而求助维纶,却不想是引狼入室。”
“当年的塞勒斯确实分身乏术,您的选择是为了砾石星的民众,这并没有错。”兰德尔表达了充分的理解,半点没提劳伦特那个所谓的久等不至,其实也不过两天而已。
“阁下理解就好。”劳伦特抹了抹眼角,又抿了口酒,调整好情绪后,他再度开口道,“对了,阁下这回重新拿回砾石星,对此地有什么新的规划吗?”
“还是沿用旧例?”他用闲谈般的轻松语气问。
但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下藏着绝不简单的东西,旧例是指过去二十三年在砾石星实行的税制和法条,相较于曾在塞勒斯家族统治下的版本,这一版税法费舍家族将分得更大的利益,同时,也对砾石星有更大的控制权,几乎相当于一个独立领主,而非隶属于谁的家臣,这也正是当年费舍叛投维纶的关键。
“我不是我的父亲。”兰德尔提起自己的父亲也是一贯的淡漠语气,像是并没有多少感情,“塞勒斯的衰败皆起于他,而今我接任掌舵,腐朽的巨舰难以远渡,新船应用新血,费舍勋爵以为呢?”
一直微垂的灰蓝色的眸子在此刻抬起,与劳伦特·费舍隔桌对视的视线中,终于显出几分虚伪客套下暗藏的真实锋芒。
数息后,劳伦特率先移开视线,他端起酒杯笑笑:“当然。”
他同时另起了一个话题,跟兰德尔聊砾石星这些年的发展,聊方才那位醉酒的皇嗣,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已经慢慢消散于无,但在时间来到午夜十二点,宴会已近尾声,劳伦特也几乎就要起身离席的时候。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兰德尔说:“阁下,有件事还要提醒您,这些年虽然有维纶的驻军保护,但仍有小部分穷凶极恶的星盗在砾石星附近流窜作案,您请务必要小心。”
他好心提醒的笑容还挂在嘴角,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响突然从远方传来,动静大到连宴会厅顶部的吊灯都在微微晃动。
下方沉浸在宴会欢声笑语中的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互相对望着,站在二楼露台的兰德尔却已经清晰地看到了远方爆炸掀起的火光,来自他们之前登陆的东部港口。
“呼,这个当量,真是大手笔。”
二楼另一侧的休息室中,白启站在窗边吹了声口哨,被火光照亮的眸子中不见半点醉意。
“我们是不是该准备行动了?”王尔德蹲坐在窗台边,机械制的狐狸尾巴灵活地左右晃动。
“不,再等一等。”白启晃晃手指,“浑水才好摸鱼,让维纶和费舍再跟我们的公爵阁下玩上几回合。”
“维纶和费舍在砾石星经营多年,外来的塞勒斯本身再如何强势,短期交锋中恐怕也会落入劣势。”王尔德说。
“不会的,维纶和费舍是二对一,我们的公爵阁下也不是孤身一人呐。”白启靠近窗边,手指隔着玻璃触摸远处的火光,轻轻笑道,“这不是还有我吗?”
同一栋建筑的同一楼层,几米之隔的两处,同样被火光映染的瞳孔中,灰蓝色的眸子沉沉不辨喜怒,金褐色的眸子轻浮且玩味。
红蓝色的警灯在车道上急速奔驰,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城,今夜的砾石星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