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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第1页)

意识,是如同破晓时分的光线,一丝丝艰难地穿透厚重夜幕,缓慢回归的。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一种极致的、近乎压迫的寂静,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被无限放大的细微声响所填充——木质结构因温差变化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嘎吱”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分辨不出物种的单调鸣叫,还有他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时,撞击在耳膜上的、沉闷而规律的搏动。

紧接着,是嗅觉。一股复杂到令人眩晕的气味混合物,强势地占据了他的感官。最底层是陈年木材散发出的、带着微甜和腐朽气息的沉香,仿佛这座建筑已经在此矗立了数百年,呼吸了数百年的山岚雾霭。叠加其上的一种清苦的、类似某种药草焚烧后残留的烟熏味,并不难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入性。而最顶层,则是一缕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冰冷异香——那是属于阿那婼的、如同烙印般独特的气息。这三种气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陌生的、令人不安的、属于“他处”的标识。

最后苏醒的,是沉重的、仿佛被灌了铅的躯体和视觉。

顾云舟艰难地、几乎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才将仿佛粘合在一起的眼睑撑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逐渐对焦,映入眼帘的,不是他熟悉的大学宿舍那刷着白色涂料的平整天花板,也不是快捷酒店里千篇一律的、带着廉价吊灯的房间顶部。

那是深褐色的、完□□露的木质结构。粗大、未经精细打磨的横梁如同巨兽沉默的肋骨,以一种充满原始力量感的方式交叉架设在头顶,梁上还能看到岁月留下的、深色的裂纹与虫蛀的细小孔洞。椽子与横梁的接榫处,工艺古朴而结实,透着一股与现代工业文明格格不入的、笨拙而悠远的气息。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复杂的、属于“他处”的气味再次充盈肺叶,让他彻底清醒。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嗡鸣着、冲撞着,瞬间拼凑出完整的、令人胆寒的图景——迷失的深山、乳白色的活雾、那个自雾气中走出的、华丽而诡异的身影、腰间断续的银铃声、废弃石屋中那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撕心裂肺的剧痛,以及最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和那句冰冷的、如同最终判决般的话语:

“记住,这里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黑巫寨。”

黑巫寨!

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末梢。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让残留的眩晕感再次席卷而至,眼前一阵发黑,不得不伸手撑住粗糙的床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套沾满泥泞与汗水的冲锋衣和登山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略显宽大的、质地粗糙的深靛蓝色土布衣裤。衣服的裁剪极其简单,没有任何现代拉链或纽扣,仅依靠同色的布带系拢。触感陌生,带着植物染料残留的、微硬的质感,紧贴着他的皮肤,仿佛一层无形的、宣告着他身份已被置换的囚服。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不算宽敞的木屋,约莫十平米见方。陈设简陋到了极致——一张他正坐着的、铺着厚实但粗糙靛蓝土布棉被的木床,一张表面布满划痕、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矮脚木桌,一把同样古朴的、没有靠背的木凳,以及墙角那个紧闭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矮小木柜。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墙壁是用厚重的木板拼接而成,缝隙处透着外面微弱的天光,也隐约传来山间特有的、湿润而清冷的空气。

唯一的光源和与外界连接的通道,是墙壁上那一扇不过一尺见方的小窗。

然而,那扇窗,被几根粗如成人手腕、打磨得并不光滑的硬木木条,纵横交错地牢牢封死。木条之间的间隙,狭窄到仅能容一个孩子的手掌勉强伸出。

顾云舟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沉甸甸地、无可挽回地向下坠落。他赤着脚,踩在冰凉而粗糙的木地板上,几步冲到窗边。

透过那狭窄的、如同牢笼栅栏般的间隙,他看到的并非预想中的悬崖峭壁。外面是一个不大的、以石板铺就的院落,边缘摆放着几个陶制的水缸,更远处,是几座同样风格的吊脚楼的黑瓦屋顶,以及作为背景的、连绵起伏的、被浓郁化不开的墨绿色所覆盖的巍峨山峦。山腰以上,依旧缠绕着不肯散去的乳白色云雾,让整个视野都显得朦胧而不真实。

景色甚至称得上壮丽,带着一种未经人工雕琢的、野性而原始的美。

但这美,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绝望。因为那横亘在眼前的、坚不可摧的木栅栏,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这壮丽,是别人的世界,而于他,只是一个更大、更华丽的囚笼背景板。

他伸出双手,死死抓住两根冰冷的木条,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推搡、摇晃。木条深深地嵌入窗框的榫卯结构中,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摇晃都不曾有,只有他徒劳用力时,指骨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的细微“咯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不死心,又猛地转身冲向那扇厚重的木门。门板是用整块的厚实木材制成,异常沉重。内侧光滑,没有任何门栓或把手,显然设计之初就没考虑过从内部开启。他用手掌拍打,用肩膀冲撞,木门发出沉闷的“砰砰”巨响,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却如同撞击在山体上一般,除了震得他自己肩膀生疼、落下些许灰尘之外,没有任何回应。门外,依旧是那片令人心慌的、绝对的寂静。

他被彻底地、严密地关起来了。

一种混杂着巨大恐惧、强烈屈辱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背靠着那扇如同叹息之墙般的木门,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气,缓缓地、颓然地滑坐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皮肤,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是顾云舟。拥有光明的未来,受人尊敬的导师,关系融洽的同学,他的人生本该是在明亮的图书馆、充满思辨的课堂和充满异域风情的田野调查点之间顺畅地流淌。他是一个独立的、拥有完整人格和自由意志的个体!

可现在呢?他像一件被捕获的珍稀动物,像一件被强行贴上标签占有的物品,被剥夺了姓名、身份、过往和未来,被囚禁在这间不知位于星球上哪个角落的、连窗户都被封死的木屋里,穿着陌生的衣服,呼吸着陌生的空气,生死、自由,全都系于那个神秘莫测、手段诡异的男人一念之间。

这种认知带来的心理冲击,远比□□的疲惫和饥饿更加摧残人的意志。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地、粘稠地爬行。透过木窗栅栏的光影,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清晰而移动的、如同囚笼栏杆般的影子,无声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从清晨略显苍白的清冷光线,到逐渐变得明亮、带着暖意的上午阳光。

就在顾云舟被绝望和饥饿双重折磨,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声响。

不是脚步声,而是金属锁链相互碰撞、被缓缓抽动的、冰冷而清晰的“哗啦”声。这声音如同最后的宣判,击碎了他心底残存的、关于“这或许只是个误会”的微小幻想。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道缝隙,一个身影侧着挤了进来。

那是一个老妇人。身形佝偻矮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同样是深蓝色的苗服,头上包裹着厚厚的、颜色暗淡的头帕。她的脸上布满了如同干涸土地般深壑的皱纹,皮肤是常年劳作被阳光灼烤出的古铜色。她低垂着眼睑,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脚前的一小片地面,不敢有丝毫的偏移,仿佛抬头看一眼屋内的景象都会带来什么不祥。

她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木质托盘,动作迟缓而沉默地走到矮桌前,将托盘轻轻放下。托盘里放着一只厚重的陶碗,碗里是多半碗颜色呈现古怪灰绿色、质地粘稠的糊状食物,看不出原材料,只散发出一股混合了谷物和某种草药的特殊气味。旁边还有一只同样质地的陶杯,里面盛着清澈的、微微冒着凉气的清水。

放下东西后,老妇人像是完成了某种危险的任务,立刻转身,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态,步履有些蹒跚地向门口挪去。

“等等!”顾云舟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因为动作太快而一阵眩晕。他冲到门边,挡住老妇人的去路,用尽他所能表现出来的最温和、最无害的语气,夹杂着生硬而蹩脚的、临行前死记硬背下的几个苗语词汇,急切地问道:“阿婆!阿婆!请问……这里,是哪里?阿那婼……在哪里?我,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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