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来得比预想中更快,也更直接粗暴。
谢宏远的寿宴,排场极大,名流云集。易承柯穿着一身谢泱为他挑选的、几乎与谢泱同色系的定制西装,站在谢泱身侧,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精心包装后送上展台的礼物。他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不屑的,尤其是主位上谢宏业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始终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谢宏远,谢泱的父亲,看上去是个颇为儒雅的中年人,眉宇间与谢泱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为温和。他对易承柯态度客气,甚至称得上和蔼,但易承柯能感觉到那和蔼之下的一种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这怜悯或许是因为知道易承柯只是棋子,也或许,是因为想起了另一个也曾站在谢泱身边的、名叫曲银的年轻人。
宴会进行到高潮,宾客尽欢,气氛热烈。谢泱端着酒杯,向来宾致谢,言辞得体,风度翩翩。易承柯跟在他身边,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弦。
就在这时,谢宏业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几个显然是和他同一阵线的叔伯。他拍了拍谢泱的肩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一小圈人听清:
"阿泱,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了。身边这位小朋友,看着也面善,挺招人喜欢的。"他话锋一转,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易承柯,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狎昵,"就是不知道,比起之前那个姓曲的孩子,哪个更合我们阿泱的心意啊?"
这话语里的恶意和挑衅几乎不加掩饰。直接将易承柯和曲银放在一起比较,既羞辱了易承柯,也戳中了谢泱的痛处。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易承柯感觉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屈辱感让他指尖发冷。他看到谢泱的父亲谢宏远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里带着对儿子的担忧和对眼前局面的无奈。
谢泱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他看向谢宏业,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狂悖的弧度。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谢泱猛地伸手,一把揽住易承柯的后颈,将他用力拉向自己!
易承柯完全猝不及防,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谢泱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唇已经狠狠地压了下来!
不是浅尝辄止的做戏,而是一个充满侵略性、带着强烈宣示意味的、真正的舌吻!
易承柯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唇齿间霸道的气息和谢泱近在咫尺的、紧闭的双眼。他本能地想要挣扎,但谢泱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禁锢着他,另一只手甚至更过分地扣住了他的腰,将他紧紧按在自己身上,不容丝毫退缩。
这个吻充满了惩罚、挑衅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谢泱的舌头撬开他的牙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深入、纠缠。易承柯能尝到他口中威士忌的醇烈,也能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然后爆发出低低的惊呼和窃窃私语。闪光灯亮起,有人下意识地拍下了这惊人的一幕。
易承柯被迫承受着这个吻,从最初的震惊、屈辱,到后来一种奇怪的、战栗的麻痹感席卷全身。他忘了反抗,忘了呼吸,忘了周围的一切。他只能感觉到谢泱,只有谢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谢泱才猛地放开了他。
易承柯踉跄了一下,脸色煞白,嘴唇红肿,眼神涣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站立不稳。谢泱的手臂依旧揽着他的腰,支撑着他,但目光却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射向脸色铁青的谢宏业。
"二叔,"谢泱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吻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品头论足了?承柯不是谁的比较级,他是我现在,唯一放在心里的人。够清楚了吗?"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宴会厅里。
谢宏业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但他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谢泱这才松开易承柯,转而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目瞪口呆的宾客,脸上重新挂上那种无懈可击的、却冰冷至极的笑容:"一点小插曲,让大家见笑了。请继续。"他拉着魂不守舍的易承柯,穿过人群,走向露台的方向。经过主桌时,易承柯恍惚间对上了谢宏远的目光。那位长辈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对儿子如此激烈手段的震惊,有一丝计划得逞般的欣慰(儿子终于用了"唯一"这个词),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疲惫,以及落在易承柯身上时,那抹清晰的心疼与无奈。易承柯被谢泱拽着,踉跄地走到空旷无人的露台。夜风一吹,他猛地清醒过来,随即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屈辱、愤怒、震惊和……某种被彻底点燃的、可怕悸动的情绪,像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用力甩开谢泱的手,因为极度激动而浑身颤抖,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谢泱,眼神里是破碎的光和滔天的恨意,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烙印下的悸动。
谢泱站在他对面,胸口微微起伏,唇上还沾着一点属于易承柯的气息。他看着易承柯这副样子,眼神深邃如同望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刚才演戏的残火、达到目的的冷静,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混乱的波澜。
假戏真做。这场戏,终于以一种最激烈、最不堪的方式,彻底滑向了不可控的深渊。恨海情天,情天未至,恨海已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