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也觉出些不寻常,倏地攥住老者手腕暗运灵力试探,却未觉察任何异常,确是凡人肉身,连半分修为痕迹都无,他指尖力道稍松,眉间疑云却未散。
"萍水相逢,老伯为何如此厚赠?"青绵攥紧怀中油纸包,山葵的辛辣气息隐隐透出。
老者浑浊的眼珠忽然转动,干裂的嘴唇哆嗦起来:"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话音未落,他枯瘦的身躯竟如断线木偶般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不远处竹篓里新采的草药簌簌滑落,芥辣子滚了满地。
青绵与东离相视一怔,连忙俯身将老者搀起。触手之处,老者臂膀枯瘦如柴,带着轻微的颤抖。
“老伯有何难处但说无妨,若能相助,晚辈定当尽力。”青绵放缓声音,取出绢帕为老者拭泪。
“实在是……家门不幸啊!”老者老泪纵横,声音哽咽,“我那苦命的儿子儿媳,两月前进山采药,竟遭了意外,双双离去……如今只留我与孙儿祖孙二人,相依为命。”他抹了把泪,继续道:“平日就靠我上山打点柴,孙儿捡些山货,勉强糊口。谁知昨日……我那孙儿为追一只野兔,不慎跌入深坑,右腿摔得血肉模糊,怕是……怕是骨头都断了!”
他紧紧抓住青绵的衣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这村子看着热闹,却没有个正经大夫。再这么拖下去,我怕孙儿他……他这辈子就站不起来了啊!”说罢,他颤巍巍又要跪下:“我看二位气度不凡,定是心善之人。求求你们,替我孙儿去邻村请个大夫来吧!”
老者言辞恳切,泪落如雨,任谁看了都心生不忍。
“老伯不必忧心,”青绵立即温声应道,眸中透着医者的笃定,“令孙的伤,小女子或可一试。”
“你?”老者抬起浑浊的泪眼,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怀疑。
“正是,”青绵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自信,“小女子的祖父与父亲皆以医术闻名乡里。我自幼随父习医,于正骨疗伤一道,略通皮毛,应能助令孙解除痛苦。”
老者怔怔地望着青绵清亮而坚定的眼眸,脸上的疑云渐渐散去,转为难以置信的欣喜。他颤抖着握住青绵的手,声音哽咽:“若姑娘真能救得我孙儿,老朽……老朽便是做牛做马,也定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他枯瘦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老伯言重了,医者本分,实不足挂齿。”青绵微微欠身,随即面露些许难色,“只是绵儿也有一事,实在羞于启齿……”
“姑娘但说无妨!”老者连忙应道。
青绵斟酌着开口:“实不相瞒,我二人此行匆忙,未带银钱在身,但需在集市采买几味药材和物件,不知老伯可否……”
“使得!自然使得!”不等她说完,老者已急急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粗布钱袋,将些许碎银塞到青绵手中,“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去买,老汉我在此等候你!”
他眼中满是感激,仿佛给予的不是银钱,而是报答恩情的机会。
青绵接过还带着老者体温的碎银,道谢后便拉着东离转身汇入市集人流。
走出十余步,她借着在一个杂货摊前驻足的机会,凑近东离低声问道:“你可觉得那老伯有何不妥?”
东离目光扫过熙攘人群,眉头微蹙:“蹊跷得很。我方才暗运灵力探查,他确为凡胎无疑。只是那耳背来得太过凑巧——前几句问答时目光闪烁,倒像是刻意装聋作哑。”
“或许他是怕我们拒绝,才故意听不清,好多些时间说服我们相助?”青绵捻起摊上一枚香囊,故作随意地问道。
“但愿如此。”东离抬手为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金瞳中却掠过一丝暗影,“但这集市出现得突兀,老者求助也太过顺理成章……且静观其变吧!”
望着两人身影渐远,没入市集熙攘人流,苍夜抬手随意地拍了拍河法的肩,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爷爷,这出戏演得倒是有模有样。不过方才,东离那厮似乎已起了疑心。”
河法躬身,嗓音已恢复平日的沉稳:“尊上明鉴。他方才确以灵力探过属下脉息,所幸有尊上赐下的‘镇元丹’压制气机,方能瞒天过海,叫他探不出半分破绽。”
“如此便好。”苍夜微微颔首,玄色衣袂在晨风中轻扬,“本尊先行一步,余下的戏码,就交与你收尾了。”
“尊上放心回去静养,属下必定循循善诱,引他们‘如期’赴约。”河法垂首恭送,语气笃定。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各有机锋流转,心照不宣。
旋即,苍夜的身影如淡墨入水,悄无声息地消散于渐散的市集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