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中流逝。老宅像一座被无形结界笼罩的孤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风雨与喧嚣。
陈宁遵守了顾懿轩的命令,或者说,她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的蛰伏。她不再试图追问或反抗,每日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主卧套间、相连的育儿室和二楼的小客厅。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小顾忘身边,耐心地陪他玩耍,教他咿呀学语,给他读简单的图画书。
顾懿轩似乎也默认了这种状态。他依旧忙碌,但留在老宅的时间明显增多。他不再试图强迫她交谈或亲近,更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会靠在育儿室的门框上,一言不发地看着陈宁坐在地毯上,耐心地将积木一块块垒高,逗得小顾忘咯咯直笑。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柔和地笼罩着母子俩,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安静得只剩下孩子清脆的笑声和积木碰撞的轻响。
每当这时,顾懿轩周身那股冰冷的戾气和紧绷的神经,会奇异地缓缓松弛下来。他会点燃一支烟,但并不常抽,只是夹在指间,任由烟雾袅袅升起,目光透过青白的烟雾,落在那个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和那个活泼好动的小不点身上。
一种荒谬的、脆弱的安宁感,会在他心底最坚硬的角落悄然滋生。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拥有一个温暖平静的家。尽管他知道这不过是假象,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间隙,是建立在无数未爆的炸弹之上的海市蜃楼,但他依旧近乎贪婪地汲取着这一刻的虚幻温暖。只要她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只要孩子安然无恙,他那颗时刻处于警戒和暴戾状态的心脏,就能获得片刻诡异的安宁。
他甚至开始习惯这种沉默的陪伴。晚餐时,长长的餐桌两端,两人各自安静进食,没有任何交流,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但空气中那种剑拔弩张的对抗感,似乎淡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却……稳定的共存。
陈宁能感觉到他目光中那份日益增长的、近乎偏执的依赖。她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顺从和冷淡,内心却在飞速计算着。她知道这种平静不可能持续,顾懿轩的谨慎和多疑注定他不可能永远龟缩在老宅。她在等待,等待一个他不得不离开的时机。
机会很快来了。
三天后的深夜,顾懿轩接到一个加密通讯。尽管他走到书房接听,但陈宁仍能从他那骤然变得冷厉的语气和简短高效的指令中,判断出有极其重要且紧急的事情发生,必须他亲自处理。
通话结束后,他回到主卧,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几次,目光几次落在陈宁身上,带着明显的挣扎和极度不情愿。
最终,他停在她面前,声音紧绷:“我得出门一趟,最快明天晚上回来。”
陈宁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种沉默的顺从反而让顾懿轩更加烦躁。他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记住我的话,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我会留下足够的人手,任何试图靠近的人,格杀勿论!”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试图从她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陈宁只是淡淡地回视他,甚至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顾懿轩胸口堵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他猛地松开手,转身大步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老宅厚重的防盗系统在他离开后彻底启动,所有的出口都被从外部电子锁死,巡逻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暗处的狙击点全部进入临战状态。
陈宁站在窗帘后,看着他的车队如同黑色的箭矢般驶离庄园,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她缓缓放下窗帘,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窗外无声流动的、冰冷的安保力量。
她知道,时机到了。顾懿轩的离开,意味着外界的压力已经大到让他无法忽视。这或许是她联系DIS,或者寻找密钥下落的唯一机会。
然而,就在她凝神思考,试图找出这座铜墙铁壁堡垒最细微的破绽时——
砰!!
一声极其突兀、沉闷的爆炸声,猛地从庄园东南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密集如爆豆般的枪声和警报凄厉的嘶鸣!
袭击?!在这个时候?!
陈宁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冲到窗边!
只见庄园东南角的围墙被炸开一个缺口,火光冲天!数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如同疯兽般冲入庄园,与顾懿轩留下的守卫瞬间交火!子弹横飞,火光四溅,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对方的火力极其凶猛,而且目标明确——他们并非强攻,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直扑主宅而来!
陈宁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些人的目标,是她!
她猛地转身,想冲向育儿室!孩子!
但就在她拉开门的一瞬间,一个戴着全覆式面罩、身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走廊尽头,手中的冲锋枪枪口,冰冷地锁定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