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月假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涟漪散去后,基地的生活再次回归到精密而冷酷的轨道上。
而一旦训练结束的蜂鸣声响起,顾懿轩便以最快的速度卸下装备,冲完战斗澡,然后像一头归心似箭的年轻猎豹,脚步轻快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地冲向教官生活区。
陈宁的宿舍,再次成为了他默认的“家”。
他几乎包揽了所有后勤工作。他会提前算好她结束工作的时间,然后用基地配给的、算不上丰富的食材,变着花样地准备晚餐。虽然味道未必称得上顶级,却总是热气腾腾,搭配均衡,严格按照医疗官对她旧伤恢复期的饮食建议。
当陈宁处理完公务,推开宿舍门时,总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看到顾懿轩系着围裙(有时甚至是他自己偷偷带来的、印着蠢萌图案的款式),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听到开门声,他会立刻转过头,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师父!您回来了!正好,吃饭了!”
餐桌上,他会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她讲训练中的趣事,哪个学员又出了糗,沈翊那家伙今天脸色有多臭,或者他新琢磨出的某个战术技巧。他说话时,目光总是专注地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安静进食的样子,嘴角就不自觉地向上翘,仿佛光是看着她,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陈宁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极简地点评一两句,或者指出他某个战术思路的漏洞。但她的神情是松弛的,不再是最初那种全然的冰冷和距离感。有时,她会在他讲到特别逗的事情时,极轻微地弯一下眼角;有时,她会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对他做的某道菜给出一个“还行”的评价,就能让他开心得像中了头奖。
每晚临睡前,那个“晚安吻”的仪式更是雷打不动。顾懿轩总会磨磨蹭蹭地洗完澡,抱着枕头,眼巴巴地站在她卧室门口,用那种湿漉漉的、充满渴望的眼神望着她,直到她几不可察地颔首,或者干脆移开视线默认,他就会立刻欣喜地凑上来,小心翼翼地、珍重地吻她。从最初的额头、脸颊,渐渐发展到唇角,时间也从一触即分,慢慢延长到缠绵的几秒。
而深夜,他溜上她的床,也成了心照不宣的惯例。起初还只是规规矩矩地睡在一边,后来便得寸进尺地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颈后,呼吸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冷香入睡。陈宁从最初的僵硬和偶尔的驱逐,到后来的默许,甚至在某些极度疲惫或旧伤隐痛的夜晚,会无意识地向他靠拢,寻求那份温暖和安稳。
这些变化,细微却持续地发生着,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便成了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食堂里,当顾懿轩又一次提前打好饭,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向教官专区,将一份明显是精心搭配过的餐食放在陈宁面前,然后自己才端着一模一样的一份在她对面坐下时,不远处的莉娜教官终于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另一位资深教官。
“啧,看看,Lemon家的小忠犬又准时投喂了。”莉娜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和看好戏的兴味,“瞧那眼神,都快粘在人身上了。”
那位教官抬眼看了看,也忍不住笑起来,摇着头:“这都快成基地一景了。以前还真没想到,Lemon也有被拿下的一天。”
“什么拿下,我看是Lemon把人吃得死死的才对。”莉娜笑着纠正,“不过这小子也确实有本事,愣是把冰山凿出缝来了。”
类似的情景发生了几次后,一些与陈宁还算相熟、资历较老、胆子也稍大的教官,便开始半开玩笑地调侃她。
“哟,我们宁总最近气色不错啊?”莉娜冲她眨眨眼,意有所指地压低声音,“听说……某人最近天天往你宿舍跑?还亲自下厨?可以啊,这待遇,我们可都没享受过。”
陈宁拿着叉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继续进食,仿佛没听见。
莉娜却不依不饶,凑近了些,笑容更加促狭:“怎么样?小家伙手艺有进步没?不过我看啊,吃什么是次要,主要是看跟谁吃,是吧?瞧你最近都没怎么来食堂,看来是被‘喂’得很饱嘛?”
旁边另一位相熟的女教官也笑着加入调侃:“何止是喂饱?我昨天傍晚路过生活区,可是看到某个‘毕业’了的家伙,屁颠屁颠抱着食材刷开某人的门禁呢!那样子,跟回自己家似的。我说Lemon,你这可是‘金屋藏娇’啊?打算什么时候给个名分?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人家伺候着吧?”
“就是就是,”莉娜连连点头,用叉子敲了敲盘子,“人家‘One’现在可不是学员了,正式编制,战绩辉煌,前途无量,年轻力壮,长得又帅,不知道多少小姑娘盯着呢!你这老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不合适吧?”
陈宁终于抬起眼,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扫过两人,声音平淡无波:“食不言。你们的训练量看来是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