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夜雨笼罩着泰晤士河四周,弥漫的水雾攀爬在玻璃窗上,蜿蜒成一片血管图,安硕英坐在床上打开手机邮件,台灯投出的暗黄光晕打在满是英文的屏幕上,标题的花体字Thirdsemestertranscript,扫过还算优异的数字,老式座钟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刚好座钟主人打来了电话,安硕英接过电话。
那头的男人说着纯正的伦敦腔:“Kairo,怎么不来今晚的派对?”
安硕英手往后一捞,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充电器,半米长的充电线让他只能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顺带把扬声器打开,随后抓起地上的背包,边打开边说:“明天要去徒步,要收拾东西。”
安硕英走到书桌前,指尖停在有些泛黄的信纸。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介绍我的新欢给你认识,我发誓你绝对会喜欢他。”电话里说完这句话就是一阵玻璃杯叮铃咣啷的声音。
安硕英收回手指,转头把母亲寄过来还剩半包的茶包从书包拿出来放好,听着另一个男声响起:“你好,我是Feliah的男友Ridmon,希望下次可以见面。”
“那得等我回来以后了。”安硕英听着背景音里Feliah的大笑,脑子里浮现他笑起来会跟着晃动的白金色卷发,被感染到也笑了起来,抓起方才的信纸塞到书架里。
“他好像喝太多了,我去看看他。”电话在传出这句话后挂断,安硕英环顾房间点了点头。
手机震动着想从床头柜上逃离,安硕英看都没看接过电话,“Feliah,你今晚可别找我耍酒疯啊。”
手机里意外的传来国语:“是安硕英先生吗?”
在安硕英拿开手机,盯着陌生号码迟疑的两秒里,女声弱弱的说了句:“登记的是这个号码啊。”
“是,我是安硕英。”
“您母亲出车祸了,请您立马来一趟首都医院。”
抵达首都机场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消毒水的气味在他进入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就源源不断地涌入大脑,混合着嘈杂的各种人声刺激着额间跳动的青筋,让被警告不许奔跑的安硕英不断深呼吸朝着病房区加快步伐。
护士站传来的香味沁入鼻腔,安硕英忍着胃没意义的绞痛靠着护士站的咨询台问道:“请问一下,安淑慧病人在哪个病房?”
护士望着这张没有血色的脸,赶紧扯了两张纸擦干净手,搓了几下记录表,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才开口:“您是安硕英先生吧?安淑慧女士在楼上701病房,我带您上去吧。”
护士小跑到休息室里模模糊糊说了几句话后,直到两人一同上了电梯,才发现通往楼上的电梯需要胸牌才能启动,安硕英余光扫了一眼胸牌上的字,虞艺荷。
护士缓缓推开房门,安硕英深呼了一口气走进去。
电流声在空旷的病房里听起来格外冰冷,病床旁的男人抓好的背头已经抵不住发胶的脱落,零星碎发散落下来,遮掉他微突的颧骨,他正温柔地用双手焐着安静躺在病床上之人的手指。
安硕英拖着鞋凑近病床,病床上的女人还是和三年前分开时一样,留着精心呵护的棕色微卷短发,脸上除了挂着呼吸机几乎和以前一样,唇色很白能看出主人的不好过。
男人察觉到了安硕英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是硕英吧。”
“您是?”安硕英看着毫无印象的面孔,抓着背包肩带的左手又缩了缩,这是他用五分钟就收好的全部行李。
“出去说吧。”男人把安淑慧的手放回去,轻轻地用被子盖好,起身时木质的椅子只发出了细微的咯吱声,他慢步走来,经过时手掌拍在安硕英的肩头一下,离开了房间。
两人刚在沙发上坐下,男人就开口了:“我是安总的助理,我叫刘正燮。前几天,安总去对接工作,原来的工厂突然说不干了,她赶紧联系了之前认识的工厂老板,回来的路上,突然冲出来一个大卡车。”
后面的话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刘正燮长叹一口气,“医生说,安总的体征已经稳定了,只是脑部收到的损伤导致她还没有醒,说先观察一下。”
安硕英默默地听着,他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助理,不聚焦的瞳孔,撒乱的头发,扯松的领带,不觉间,他的手放在刘在燮背上拍了几下,“这些天辛苦你了。”
“硕英,只有你能帮安总稳住公司了。”刘在燮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安硕英,而是远远望着病房门口,瞳孔颤了几下后又想想起什么一样眼神落寞下来。
安硕英把背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一个缠满胶带的纸团迫不及待地跑出来,安硕英眼疾手快地抓住它,把一层一层地撕开包装的牛皮纸,比东西先来的是淡淡的花香,这是从英国带的一小把白色太阳花。
安硕英特意带了个罐子,只是没想到刚准备放好,就发现床头柜上已经摆好了一个满是铃兰的花瓶。
他把太阳花硬塞进花瓶,好久不见,母亲。
“妈,你不会真的打算让我来接手吧,要是三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这份工作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但现在的我。。。。”安硕英的捏了捏被角,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三年前,眼前的女人也是这个发型在机场对自己挥手告别。
“硕英,一起遭遇车祸的那个老板,葬礼定在今天,要去吗?”刘正燮进门轻手轻脚的进门。
没想到第一个任务来的这么快,好歹也是合作伙伴,安硕英没说什么,跟着出去了。
车子里虽然开着冷气,但却好似难以呼吸,安硕英把排气扇往下掰。
驾驶座的人余光中瞥到了这个动作,右手从方向盘上撤下,关了冷气,随后交换左右手打开了副驾驶的窗子。
安硕英将这自如的动作尽收眼底,其实很想说句谢谢的,但想起病房里紧握的手,又往窗的方向伸了伸脖子。
风呼啸着从脸上刮过,只留下嗡隆隆的声音不断在耳边环绕,真的很吵。
眼前的景色不知不觉从高楼大厦变成矮小的住宅区,忽明忽暗的路灯照不清楚路,刘正燮拐了好几下才找到殡仪馆的的大门入口。
“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刘正燮停好车,解开车锁问到。
“不了。”安硕英整理了下黑西服,拉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