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外界,本用来保护山庄,也是保护小姑娘的法阵,在这刻突然扩大范围。贺礼沉浸在获得新生的喜悦中,侧目望去,法阵徒然从桌子边扩大到房屋,很快那道金光散在空中。
法阵失效了。
贺礼走到桌边。还不适应腿脚,他走路很慢,一步步踏过去。
小姑娘听到他的脚步声。从远,到近,越来越沉重。
因为畏惧,她本能地往后缩,背后贴上墙壁。她握着铃铛,铃铛却发出细碎的响,她慌乱地双手紧紧捏住铃铛,仿佛这般就能控制住响声一样。
贺礼停在桌前。
小姑娘窥见桌角下那双黒靴,屏住了呼吸。
谁?他到底是谁?
三日前,母亲带着她来到不渡山庄,路途中和几人遇上,便结伴而行。可是,母亲在哪里?她不过睡了一觉,睁眼睛后所有人都不见了,手边只剩下母亲留给她的铃铛。
“啊!!”
头顶像是有东西涌动,小姑娘吓得下意识起身,抬头撞在桌子上。贺礼从墙上脱身,薅着她的头发,根根长发扯着往上拽,她整个人从桌子下被提鸡似的拎起来,看见了吸食过活人生命,还没擦去唇角血迹的贺礼。
“放开我!放开我!”
她腿往贺礼身上踹,但一个孩子的力量又不大,贺礼站着,稳固如山。
“小孩子。”
他痴迷盯着这张稚嫩的脸,手忍不住地摸上来。贺礼的五根手指尖生出尖钩,划过她的衣裳。
年纪好小。这样小的孩子,应该能活很久吧。
小孩子。。。。。。
头好痛。贺礼的脑袋炸裂般痛起来,千言万语在他耳边呼唤。
“贺郎。。。。。。”
眼前是亡妻梳妆的模样。那是他们成亲后的院落,女子挽起发髻,纤纤玉指刚拿起口脂,望见他时,眼睛先是在他身上一瞥,而后害羞地眨眼躲闪。她唤出口,情意绵绵,他的名字在她口齿间萦绕,贺礼向前伸手去碰,她却化作虚无。
“爹爹?你看,我识得字了。”
捧着一本书,前来的,是他的孩子,他的女儿。他和孟娘的孩子,孟娘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她聪慧,乖巧,会在贺礼忙碌整日后用冷帕子帮他擦脸,会在晚间带点心来看他。
“孟娘。。。。。。”贺礼喃喃自语,“你为什么离我而去。。。。。。”
那是个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可是他知道,孟娘根本没有出过门,怎么会得风寒!他的女儿,身体一向康健,又怎么会一晚上就咽了气!
她们本应该有大把年华,他从秀才一路奋进,甚至那晚走街串巷买来妻女爱吃的汤羹,揣在怀中,回家时面对亡故妻女时,汤羹还是温热的。
“放手!放手!”
小姑娘挣脱不过,一口咬在贺礼手上。
贺礼吃痛,小姑娘从半空中掉在地上。她握紧母亲留下来的铃铛,头也不敢回地奔着屋外而去,撒开腿拼命狂奔。
贺礼没有追逐。
他远远望着那身影,像是望离去的妻女。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