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枝砚沉吟不语,而后才再次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他们为我上通缉令,我虽然记不清过往,却也知晓自己并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城主所行,你都看在眼里,自不必我多言。我为人处事一向不在意名节,若是所做之事,是为了楚云间的芸芸众生,那背负骂名又何妨。”
“即使天下人都不懂?”
哪怕世人唾骂,追杀,也无所在意吗?沈厌从未想过,他阴差阳错结识的姑娘,今日竟有此言行。
美名如何,骂名又如何。
人活一载本就不易,相识从来不是在旁人言语中。人不是为了旁人活着。
她笑着点头,轻声道:“即使天下人都不懂。”
毕竟,人也不是只有活着才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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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城主在府邸内准备泉浴,衣裳都褪去了,只听闻外头吵嚷,派下人去看,却走进来报信的傀。
黑衣傀语无伦次,郑伦将衣裳重新整理好,随他出去,才发现远远望去,便是火光道道如龙。
“你、你、你!”郑伦气得路都走不稳,“上头那两个,立即拿下!”
“呦,主事的来了。”
慕枝砚向下看去。郑伦是个胖子,走路的功夫脸上都冒了汗,脚下不稳,还得下人扶着。他带来的人密密麻麻围了一院子,慕枝砚侧脸看向沈厌,只盼这人到时候和她配合,她可不想葬身楚云间。
不过,说起方才点火,她刚进小厨房点上,那人紧随其后就关门找利器,看上去倒是十足的默契。
郑伦在下面喊,慕枝砚道:“叫什么,吵死了。”
“是你!”郑伦瞧见正脸,“上次的毒未发作?你还敢来我的府邸撒野!快快,即刻拿下!”
此言一出,慕枝砚才正眼看去。
毒?
慕枝砚想到地牢林外自己身痛。
她眼前飞速闪过地牢里姑娘们的哭泣,最小的那个被抓进来还在跪求;闪过楚云间长街上随处可见,裹着一袭破布就地而睡的人;闪过辛姑娘年迈寻女的父亲,年岁已高,望着空窗盼女归。
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勾当。或许一年,或许几年,那该有多少人因一己贪念而亡?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究竟要到何时,真相才能大白于天下!
她似乎明白“自己”被冠上偷盗之名的原委。
是慕枝砚,是在人间的慕枝砚,与她同名同姓。不过一介凡人,凭借微弱身躯,企图为百姓谋得利益。
慕枝砚看向地面。画面一层层退去,眼前站着锦衣玉食,拿百姓血汗养出的好城主。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慕枝砚轻蔑一笑,挑眉道:“是么?我倒是正在寻你。”
话刚落,顺着屋脊,慕枝砚快步滑下。落地的那一瞬间,慕枝砚跳到先前被她踹下的傀身侧,捡起他们逃走但未拾起的刀,径直向中心圈的城主劈去。
前方有人有傀去阻拦,无论多少,慕枝砚对准的都是中心圈的那个人。丢了法力,此刻她不是天上的缘灵,她就是人间的慕枝砚,一个为了穷人活命的、劫富济贫的、被挂通缉令终日追杀不见光的慕枝砚。她从众生中来,她也是众生之一。
“沈厌,你没吃饭吗!”
也不知道是气愤上头,还是吃下去的那块饼来的力气,慕枝砚想着沈厌斧子的力度,抡起刀就砍去。身后的人有沈厌解决,她仍嫌不够,若是快一点,再快一点,地牢的姑娘就不会被抓,辛姑娘就不会被施太银针。
“你们果然认识!”郑伦躲躲闪闪,在人群后指着两人道。
“你还有命管那么多!”慕枝砚一刀劈一个,“郑伦,有本事先活过今晚再议论!”
“你行事不端,还敢火烧府邸,大逆不道!”
“听清楚了,我要活的,所有人听令!快去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