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五,离开公司已经十点多了,出了地铁,街上很静。急匆匆的往前走,忽然觉得后面似乎有人鬼鬼祟祟的跟着她,扭过头,那人赶紧把头低下。苏亦好怀疑的瞅了两眼,他居然穿的雨衣。有些紧张,穿的这么奇怪,不会是下面有什么凶器吧。她想着,一面往路灯下靠,离那个人远远的,她加紧脚步往前走。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上来了,苏亦好很紧张,不知他要干什么,那个人已经超过了她,然后一转身,一掀雨衣,一把带血锤头暴露在路灯下。
苏亦好一愣,不自主的抬头看那张脸,发现隐藏在帽子下看不见。她呆了呆,今天忘了带交通卡,买地铁票剩的一块钱随手塞在手袋外侧的兜里,掏出来,冲他一晃,扔在地上就过去了。
强作镇定的继续快步往前走,却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声音,时不时还留神旁边的影子,好在再无动静。她拐进了小区,往后瞅瞅,雨衣人已不见了踪影,她松了一口气,觉得身上有些发软,手心不知不觉已经冒出汗来。她不敢耽搁,几步进了自己楼里,进门才觉得楼道的灯似乎很暗,按开电梯,空荡荡的,她走了进去,紧张的盯着数字一个一个的往上蹦,直待看到22,听到叮的一声,她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有了光彩。想想自己的作法,也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也没什么,真正施暴的人不会这样。
开门正遇上陈明然出卧室门口,“才回来?”
“啊。”苏亦好缓了口气,他不是她的哭诉对象,而且她觉得为了这种事哭骂也不大合适,于是一边换鞋一边笑,“刚遇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
“怎么了?”
“我刚出地铁口就见一个人特别奇怪,穿着那种军用雨衣,连帽子都戴的严丝合缝,两手抱胸夹的紧紧的,我觉得挺纳闷,今天也没雨穿什么雨衣啊。正想着,那人快步超过我,离开大约有两米吧,正好在路灯下,手一扯,嘿。”苏亦好笑了,手背在了身后。
“怎么了?”
“敢情他里头什么也没穿。”苏亦好的声音很平静,“我心想,这么晚也不容易,刚好买地铁票剩了一块钱在包的外袋,伸手掏出来扔了过去,那人当时就傻住了。哈哈。”苏亦好笑了。
陈明然奇怪的看着她,“苏亦好,你没事吧?被人耍了流氓还笑的这开心?”
“什么流氓不流氓,按他的标准是吓人,按我的标准,全当是看恐怖片了,才一块钱的门票,多便宜。”手搭在沙发背上,一只脚尖立在地上。
陈明然无奈的摇摇头,“你就不怕他过来施暴?”
“嗨,当时也没想到,他站在路灯正底下,如果真要施暴,估计也不会那样了吧?也没想太多。”
陈明然只好再度摇头,苏亦好的思维逻辑永远都是这么怪。但他也仅仅是摇摇头,再什么也没说。看苏亦好那满不在乎的样子,自己说什么似乎也是多余,也是,她那么独立,也不用自己操心。
苏亦好站了一会儿收拾洗漱了,关上卧室门她的脸有些僵,他,是自己的丈夫?看来,没和他哭是对的。她终于没有把那个“不”说出来,她就这样,有事爱往心里憋。看着很爽朗,可实际上如果觉得别人没有做自己期望的事,她从来不说——各人有各人的分寸,对你如何是人家的自愿,你凭什么说人家?难道感情是要来的?
这一天,往家打电话。“小姨,你有没有找到小姨父?”五岁的小外甥稚声稚气的声音从电话那里传来。苏亦好心里笑,不用说,这话背后肯定有教唆。于是苏亦好故意逗他,“什么是小姨父啊?”小孩子明显对他从未见过的事物尚未认知,于是拿开话筒小声的对旁边说,“妈妈,她问什么是小姨父。”
苏亦好听到姐姐在旁边压低嗓子说,“就是对象。”对象是苏亦好的家乡对男女朋友的一种代指称呼。
于是,小外甥的声音又挪过来,理直气壮的说,“就是对象。”
苏亦好心里大笑,“那对象是什么呢?”
小孩儿又被为难住了,这次却没有再去求助,静了一分来钟,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说,“哦,我知道啦,就是你的新郎!”
苏亦好当时有一种害羞的感觉,小孩子真是思无邪。紧接着苏亦好就猜到,他一定是在姐姐的卧室打的电话,正对着的,是姐姐姐夫的婚纱照。
苏亦好继续和电话那头的小鬼精灵打着赖,“那妈妈有新郎吗?”
“有啊,是爸爸啊。”然后似乎自己想起什么来了,扯着嗓子问,“妈妈,你当时是怎么挑的爸爸?”苏亦好的姐姐显然没有料到战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有些慌乱的说,“问你爸。”电话那头远远的声音传来,“问你妈,是你妈先挑的我。”苏亦好在电话这头无声的张着嘴大笑,然后听到她姐无可奈何的声音,“妈妈像去超市一样,左看看,右看看,他们都像架子上的东西一样特别多,然后妈妈看了看,就这样挑中了你爸爸。”
小孩高兴了,凑着话筒大声说,“小姨,你也多去去超市吧,也许能挑个新郎。”苏亦好再也忍不住了,蓬勃的大笑了起来。想想小家伙说的也没错,对象是种类物,很少是特定物,挑中了谁无非是挑中了一种而已,没什么非此不可的意思。
小外甥让苏亦好更想家了,算算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第二天,她申请了休年假,很快获批确定在十月中,连同国庆可以休半个月。她想回家,回那片她无论多久不回去都很熟悉的那片水土。于是,她充满动力的加班,想趁休假前把手头上的工作早点结束。
早上,苏亦好一边吃早饭一边说,“陈明然,我要休年假。”陈明然正在刷牙,吐了口牙膏沫,“不早说?你打算去哪儿?”
“回家。”清楚简洁。
陈明然愣了下,“回去几天?”
“三十号走,十月八号起休,也就是十月十七号回来。”
卫生间里没了话,只有哗哗的水声,一会儿,头发梢滴着水的陈明然站在她跟前,“你现在和我说是通知我?”苏亦好没有吱声,继续吃着蛋炒饭。“苏亦好,你我现在是夫妻,你觉得有没有必要事先和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