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发烧（第2页）

他半身伏在孟行简胸前，距离近得可怕，连彼此的心跳声似乎都交织在一起——他自己的心跳擂鼓般急促，而孟行简的心跳则因发烧而快速有力。

许亦尧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滑过对方因呼吸微张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刚喝过水，蒙着一层湿润的光，却依旧显得脆弱。他的目光继续上移，掠过那清晰而挺拔的鼻梁，最终落在那双紧闭的眼睛上。

许亦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跳动得又急又重，仿佛有什么陌生而汹涌的东西正挣扎着要破土而出，刺穿他的胸膛。

他忽然没来由地庆幸，当初离家出走时，嫌麻烦摘下了那块总是嘀嘀作响的智能手表，否则以此时失控的心率，那个被他戏称为“人工智障”的设备恐怕已经自作主张地帮他呼叫120急救车了。

二咪偏着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不解，盯着姿势暧昧的两人看了好一会儿。但它终究琢磨不透这些复杂的人类行为，便叼起它软乎乎的小鱼玩偶，轻巧地跳回孟行简枕边，在他散落的黑发旁重新团成一个毛茸茸的圆圈，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孟行简的手便松开了力道，滑落回身侧。退烧药开始发挥作用，沉沉的睡意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很快陷入更深的熟睡之中，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许亦尧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他动作极轻地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脸上还残留着未褪的热意。

幸好，孟行简什么也不知道，否则刚才那尴尬又悸动的一幕，该有多令人无地自容。他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走出房间，拿了外卖，又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才感觉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一些。

之后许亦尧特意又熬了一锅软糯粘稠的白粥，他将孟行简轻声唤醒，耐心哄着他，扶着他靠坐在床头，一勺一勺地喂他吃了小半碗。孟行简没什么胃口，吃得勉强，但到底补充了一些水分和能量。

许亦尧每隔半小时就用新买的电子体温计为他测量一次体温，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从39度多缓缓降到38度左右，才真正安下心来。

怕孟行简醒来时身边没人会感到不安或需要帮助，整个下午，许亦尧都守在对方卧室的书桌前，摊开自己的试卷安静地写着。

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在木质桌面上移动，空气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床上那人平稳的呼吸声。写着写着，连续几天高强度复习积累的疲惫，加上昨夜担心和今日忙碌的困倦，渐渐笼上他的眼皮。

室内温暖安静，充满了令人安心的气息，许亦尧坚持了一会儿，最终竟也抵抗不住睡意，伏在堆满书本的桌边，沉沉睡去了。

暮色渐染，天际由明亮的蓝过渡成温暖的橘粉，最后沉淀为静谧的灰紫。室内的光线随之变得温柔而朦胧，像是给所有物件都罩上了一层薄纱。

孟行简在这一片安宁祥和中缓缓醒来。

高烧退去后，身体有种大病初愈的虚软，但头脑却清醒了许多。他依稀记得是许亦尧一直在身边照顾自己，喂他吃药、喝粥、量体温，只是具体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却像蒙了一层薄雾，细节模糊不清了。

闷出了一身汗，他感觉自己浑身黏腻，很不舒服。他掀开被子，动作还有些虚浮地下了床，打算去浴室冲个热水澡。刚站稳，一扭头，就看到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的许亦尧。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勾勒着少年伏案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他轻手轻脚地走近，低头细细端详许亦尧的睡颜。

那张脸五官生得精致分明，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和狡黠的活力，此刻安静下来，眉眼舒展，呼吸轻浅，竟透出几分难得的乖巧与恬静，让人很难把他和平日里那个张扬肆意的形象联系起来。

孟行简的目光落在他眼下的淡淡乌青上。

他觉得这个看似冲动的少年，其实是个骨子里格外认真且有韧性的人。无论做什么，他都全心投入，哪怕是看似叛逆的离家出走，也依然坚持着对学业的负责，不曾懈怠。这份专注与执着仿佛与生俱来，深植在他的性格深处，除非你真正触怒了他，否则绝不会轻易看到他亮出底牌或放弃的模样。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许亦尧额角那道已经变得很淡、几乎要融入肤色的疤痕上。耳边仿佛又响起许亦尧当日在山上，用轻松甚至带着点戏谑的语气提起这道伤疤来历时的情景。

他的心微微一动，当时被忽略的某种情绪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伸出手指，极轻极缓地碰了碰那道旧痕。指尖传来的触感平滑，几乎感觉不到凸起。

他忽然想起，自己当时其实是想问疼不疼的。

一阵微凉的晚风从窗缝吹入，许亦尧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孟行简回过神，转身从一旁的衣柜里取出一张柔软的羊毛毯，轻轻披在许亦尧的肩上。

做完这一切，他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目光再次扫过仍在熟睡的人，转身朝门外走去。经过墙角猫窝时，他瞥见二咪正窝在里面打着小呼噜，怕它醒来后跳上书桌惊扰许亦尧，便顺手将那个温热的小身体轻轻捞进自己怀里，带出了房间，最后缓缓地、无声地掩上了房门。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复习和今天的紧张看护之后，许亦尧终于睡了一个踏实深沉的好觉。

他做了一个朦胧而温暖的梦。

梦里，没有病痛，没有寒风，只有一片模糊而舒适的光晕。孟行简躺在床上，不是病中的虚弱，而是带着一种平静的温柔。他向他伸出手，那只手修长而温暖，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温柔地将他拉近。许亦尧能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带着清新的气息。然后，他看见那双还沾着细微水珠、显得格外柔软的唇，缓缓靠近，轻轻地、试探性地吻住了他。

触感温热而真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悸动。

许亦尧骤然惊醒，心脏狂跳，意识还残留着梦境带来的余温，一时分不清胸腔里充盈着的是莽撞的欣喜还是怅然的失落，只有心跳后知后觉地疯狂加速，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他察觉到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异样，低头一看，顿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脸颊连同耳根瞬间烧得通红——他竟然因为那个梦，起了明显的生理反应。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从外面推开。已经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家居服、精神恢复不少的孟行简抬眼望去，正看见许亦尧身上裹着那条羊毛毯，脸色绯红，眼神慌乱，几乎是像逃一般，低着头快步冲出房间，一头撞进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孟行简不由得微微一怔，看着紧闭的门，心中疑惑：……真有这么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