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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第1页）

孟行简在寒风里无知无觉地睡了近七个小时，当天夜里，他就光荣发烧了。

他一直昏睡到下午一点，屋里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许亦尧察觉有些不对劲，他放下手里的书，推开了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孟行简满脸通红，额发被汗水濡湿，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连露在被子外的脖颈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活像一只煮熟了的虾。他紧闭着眼，嘴唇却干燥得发白，整张脸都因难受而皱紧，呼吸显得粗重而急促。

许亦尧几步跨到床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让他吓了一跳。

“孟行简？”许亦尧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他担心人是不是烧晕过去了，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俯身凑近，在他耳边提高了音量问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孟行简的意识在混沌的深海边缘漂浮，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层层迷雾。他从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喉咙里，极其艰难地挤出一声微弱的回应：“……嗯。”

这声回应虽轻，却让许亦尧稍微松了口气。

“这样下去不行。”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家里连个体温计都没有。”

他又伸手摸了摸孟行简滚烫的额头和脖颈，那热度灼着他的掌心，估计至少烧到了38度以上。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不去。”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孟行简即使是在半昏迷状态下，也显露出强烈的抗拒。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甚至试图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决，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执拗。

许亦尧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想起孟行简接连失去重要亲人的经历，两次都是在医院接到最坏的消息。那地方早已在孟行简心中投下难以消散的阴影，变成了与死亡和离别直接挂钩的冰冷符号。

他此刻的抗拒，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创伤下的本能逃避。

明白了这一层，许亦尧心头一软，没再坚持。他沉默了片刻，只轻声说：“好，不去。”

然后拿出手机，动作迅速地下单了退烧药和体温计。

等待外卖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静谧而凝重。二咪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主人不同寻常的状况，它一改往日上蹿下跳的活泼，没有去蹭孟行简的脸，也没有用爪子扒拉被子，只是安静地蜷缩在他的枕边，把自己团成小小、温暖的一团，圆溜溜的眼睛里透着担忧。

它看着许亦尧端了一杯温水走进来，眼神专注。也许是看得入了神，又或许是屋内的紧张气氛让它也觉得焦渴，它忽然轻盈地跳下床，尾巴尖儿扫过孟行简发烫的手臂，悄无声息地溜达去客厅喝水了。

“能坐起来吗？”许亦尧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掌心托着刚刚送到的两粒白色退烧药片，“该吃药了。”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呼吸依旧沉重。许亦尧料想他此刻虚弱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便不再犹豫，侧身坐在床边，一手稳稳地穿过他的颈后，扶住他的肩膀，另一手揽住他的背，轻轻用力，将那个滚烫的身体半抱半扶地揽入自己怀中。

孟行简比看起来要沉一些，全身软绵绵的，依靠在许亦尧胸前，脑袋无力地枕在他的肩窝。许亦尧能清晰地感受到隔着一层布料传来的高热。

“张嘴。”

孟行简顺从地微微张开干裂的嘴唇，许亦尧小心地将药片放入口中，然后拿起水杯，凑到他嘴边，让他小口小口地喝下水。

药味极苦，孟行简即使意识不清，也顿时皱紧了眉头。

许亦尧看着他这副全然依赖、褪去所有冷静外壳的模样，心底涌上一阵复杂的心疼，又忍不住泛起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柔软情绪。

平时的孟行简总是神情疏淡，情绪内敛，连笑意都像是湖面的涟漪，稍纵即逝；此刻因病而显出的脆弱，却让他有种罕见的、孩子般的直白，反而透出一种奇异的真实感。

许亦尧搂着怀里的人，手臂感受着对方的重量和热度，忍不住心想：没想到孟行简看着清瘦，骨架却不小，抱在怀里实实在在的。

他正微微出神，忽然意识到这是两人第一次靠得这样近，近到能数清对方低垂的、因不适而微微颤动的睫毛，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带着病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锁骨。

许亦尧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随即有些慌乱地、轻轻地将孟行简重新放回枕头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就在这时，二咪喝饱水回来了。它轻巧地跳上床，沿着床边慢悠悠地踱步，好奇地观察着两个姿势奇怪的人类。几乎同时，门铃响起——大概是外卖到了。

许亦尧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莫名加速的心跳，准备起身去开门。

他刚站起身，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滚烫的手一把抓住。那只手因发烧而灼热，力道并不大，甚至有些虚软，但他因为毫无防备，轻易就被这股力量拉得向后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地跌坐回床边，上半身伏在了孟行简的胸前。

孟行简低沉而含糊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带着浓重的睡意和鼻音：“二咪……别闹。”

他可能是真的烧糊涂了，把许亦尧当成了总爱在他睡觉时捣乱的二咪。平时二咪在他床上跑来跑去，打扰他清梦的时候，孟行简就会像这样，迷迷糊糊地伸出手，精准地抓住那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把它圈进自己胸口，用体温和禁锢让它安静下来。

许亦尧的手腕被握着，对方其实并未握紧，他稍一用力就能挣脱。可此刻，他全身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使不上半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