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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第2页）

王婶“噢”了一声，眼睛一亮，似乎抓住了关键线索，紧接着问：“那那个人交际广不广？朋友多吗？还是说没啥朋友，挺独个的？”

许亦尧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孟行简那简洁到近乎空白的社交圈。除了必要的超市采购和偶尔去趟书店，他几乎足不出户。手机常年静默，仿佛与世隔绝。

他脱口而出：“不多，目前来看……可能就我朋友这一个。”

王婶听罢，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随后一拍大腿，斩钉截铁地给出结论：“那这事儿有戏！”

许亦尧闻言，眼帘低垂，脸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有下意识抿紧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犹豫了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含混不清，像是怕被空气听了去：“但是……王婶，我那个朋友，他的情况有点特殊。”

“咋个特殊法？”王婶的好奇心被吊得老高，身子又往前凑了凑。

许亦尧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他喜欢的人……是……同性。”

王婶惊得张大了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惊讶、愕然、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她心里顿时翻江倒海：好家伙！小许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上一个据说是得了癌症想放弃治疗，这个又喜欢上了同性？这孩子的朋友圈未免也太惊世骇俗、多姿多彩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问了出来：“那你朋友喜欢的这个人，他本身……也是那种吗？”

这正是所有问题的核心，也是许亦尧最大的症结和恐惧所在。他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真实的迷茫和无力：“不知道，我朋友就是为此才烦恼呢。”

孟行简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幽深难测，让人根本无法窥探其情感世界的真相。

王婶叹了口气，表情变得认真了些许：“小许啊，那婶儿就得说两句了，我虽然不懂你们年轻人这些……新潮的事，但刷手机也看过些新闻，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太苦了。我建议你朋友，千万先沉住气，别冒冒失失地就去表白。第一要务，就是得把对方的性取向弄明白。这可是根基，根基不稳，啥楼都得塌。”

“具体要怎么做呢？”许亦尧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终于抬起头，目光急切地看向王婶。

王婶陷入了思考，眉头微蹙，结合着她看过的所有零碎的社会新闻、电视剧情节和道听途说，努力拼凑出一套“方法论”：“嗯……可以从侧面观察。比如他用的手机壁纸是什么类型？是风景还是什么卡通人物？平时上网都关注什么账号？是体育新闻、科技动态，还是别的什么？”

她顿了顿，继续列举，“穿衣风格、喜欢看什么书、电影，对什么话题感兴趣，这些都算线索。当然，如果能找到机会，巧妙地试探一下，套套话，比如聊聊相关的新闻或者电视剧，看看他的反应，那就最好了。”

她看着许亦尧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补充道：“不过也得注意分寸，别太明显，把人吓着了反而不好。感情这事儿啊，急不得。”

许亦尧将王婶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虽然方法听起来有些笨拙甚至幼稚，但对他来说，这至少是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他感激地对王婶点了点头：“谢谢王婶，我回头告诉我朋友。”

王婶摆摆手，见他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便也宽了宽心，只当是年轻人一时想不开，遇到了点感情小困惑。“嗨，客气啥，现在的年轻人啊……”

她感叹了一句，后半句没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真是想法越来越多，活得也越来越复杂了。

傍晚，小小的餐桌两旁，许亦尧和孟行简相对无言地吃着饭。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

席间，许亦尧牢记王婶的“观察任务”，目光如蜻蜓点水般，一次次地掠过对面的人。他吃得心不在焉，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像侦探审视嫌疑人一样，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在心里一条条地审讯般剖析：手机壁纸？孟行简的手机大部分时间都是反扣着，根本看不到。社交软件？他怀疑孟行简的通讯软件根本没注册，或者早已卸载。娱乐消遣？从来没见他刷过短视频，电视也基本不开。穿衣风格？居家服是万年不变的素色睡衣；整个衣柜他偷偷瞄过，非黑即白，简洁得像样板间。兴趣爱好？除了看书，就是对着电脑敲字，最多再加一个偶尔逗弄二咪……越是细数，许亦尧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所有这些迹象，单调、刻板、缺乏任何可能与“浪漫”或“特殊取向”相关的元素，似乎都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孟行简他，不会真是个笔直笔直、对同性毫无兴趣的钢铁直男吧？

孟行简被他那几乎算不上“偷看”、更像是时不时扫射过来的、带着探究和纠结的灼热视线搅得无法安心吃饭，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直视着他问：“我脸上有东西？”

许亦尧像是被当场逮住的窃贼，心里猛地一咯噔，慌忙摇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没、没有！”

他不敢接话，生怕多说多错，暴露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只能欲盖弥彰地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大筷子青菜，随即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假装专心致志地、用力地咀嚼起来，仿佛那青菜是什么绝世美味。

孟行简微微蹙起眉，眸中掠过一丝审视的微光。他直觉许亦尧从早上开始就反应古怪，此刻更是明显不对劲。

他放下筷子，语气平和却带着追问的意味：“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有点奇怪。”

“真的没事！”许亦尧几乎是立刻抬头反驳，反应快得有些过头，脸上挤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容，“可能就是……没睡好，有点恍惚。”

话音未落，他便猛扒了几口饭，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随即起身匆匆将碗筷塞进厨房水槽，下一秒就逃也似地钻回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彻底当起了鸵鸟，留下孟行简一个人对着满桌饭菜，眉头微蹙，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