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狼牙之事,我们的确得到了真实情报。”薛直苦笑着坦诚,“不料我等身负监察防范之责,却被此獠全然蒙蔽,险些铸成大错。”
“想是那倒戈之人早已将我方布置泄露得一干二净,敌暗我明,自是防不胜防。”风夜北轻敲桌案,“为今之计,只能先找机会拿到切实证据。”
他看向营帐中难掩愤怒的奚人,笑道:“既然安禄山在奚族早有安排,意在逼迫诸位谋反,且顺了他的心,又有何妨?”
阿古达木摇头:“此事说来容易,怕只怕弄假成真,需得掌握好其中程度。”
“既然公主安然无恙,若有她作证,自然不怕有心人污蔑奚族。”
“试问将军,公主与那安贼,在唐皇心中孰轻孰重?”
照月也在一旁思索这件事,以她这个“后世人”的眼光,公主的分量恐怕还比不上安禄山,可若能先发制人,却也未尝不能胜上一筹。
她拽了拽一旁正襟危坐的燕忆眉,低声问:“忆眉姐,此去长安送信,八百里加急需要多久?普通驿使又需要多久?”
燕忆眉沉思片刻,报给她两个数字,照月在心里算了算,有了主意,只是这主意恐怕只能解一时之危,且一不留神便后患无穷。
但若权衡利弊,或许已是如今最好的对策了。
伫立一旁的燕疏影瞧见她面上神情,不由问道:“照月,你可是又有什么想法?”
“照月姑娘不妨说来听听。”薛直温声道,“此番能解除奚族与我苍云之间的误会,姑娘功不可没,若有妙计,尽可一说。”
“那我便献丑了。”照月拱手道,“此计或可名为‘演武’,但最关键者还在于信报长安的时间,以免安禄山倒打一耙……”
无论是奚族还是苍云,哪一方先行出兵都有可能被扣上破坏和亲之计的帽子,但若是双方提前协商,模拟战场的一场“演武”呢,也就是现代常说的“军事演习”。
之所以说关键在于上报长安的时间,是因为安禄山绝不会坐以待毙。
为免打草惊蛇,苍云军很难立刻将安禄山谋反之心上报,将计就计自是好谋略,可他们的敌人也不是好对付的。
假如安禄山发现奚人反唐为假,下一步恐怕就是尽快上报长安,趁着边疆战事尚且不为人知,利用他在朝堂后宫的人脉先一步贼喊抓贼,把反叛的帽子彻底扣在奚人头上,没准还能借此污蔑苍云军失职,这便也是阿古达木的担忧了。
所以,最好能卡在安禄山反诬成功的时间把“演武”之事报告朝廷,杀他个措手不及。
“安禄山或许会派人拦截八百里加急驿报,却可能忽略早于战事出发的普通驿使,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由统帅派苍云精锐亲往长安送信……”
照月边想边说,在帐内缓缓踱步:“且这写信者也有讲究,以个人愚见,不宜由苍云出面,最好由公主以家书闲话形式道出,再由薛帅于正式奏折上报‘演武’顺利结束,收获颇丰,或可引为练兵之策……”
“妙哉!”风夜北拊掌赞叹,“而后再言及范阳军误把演武当真,领兵来援,却在途中被我方发现异常,最好能擒住几个对我们出手的狼牙士兵,一并送到长安去!”
照月也说得心潮澎湃,继续道:“做戏做全套,若诸位统领在朝中或其余军中有交好之人,如若方便,亦可在心中略提‘演武’之事,例如某年某月某日与某位奚族勇士大战三百回合,酣畅淋漓云云……还有那收信人……”
李无衣无奈打断她的劲头:“且说慢些,照月,容我把这些一一记下来。”
风夜北笑得格外爽朗:“长歌门中果真人才济济,我风夜北今天也算长见识了——照月姑娘,收信人如何?”
照月都被他笑得有些脸红了,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继续道:“安禄山与奸相李林甫沆瀣一气,又认贵妃为义母,故收信人需得避开李杨两党,却又必须深得圣上信赖,哪怕公主来信送到其手中也不觉反常……”
燕忘情缓缓皱眉,因她想到了一个人,可那个人……
“姑娘话中之人,难道是那位高公公?可他……”
照月也无奈摇头:“燕帅,实不相瞒,我对高公公并无多少好感,然而于此次筹谋之中,他恐怕已是最合适的收信人。”
太子李亨倒也可以作为一个备选,毕竟他也和安禄山不和,但他和玄宗虽为父子,眼下关系恐怕却远不如玄宗与高力士。
而且剑网三里的高力士还有一个为玩家熟知的身份——他曾是凌雪阁内阁阁主。
若那被安禄山策反的凌雪密探能送到他手里,那才是去了理应去的地方。
不过,照月还是补了一句:“若是宜芳公主昔日与太子有往来,也可去信一封,只做家书,控诉安禄山挑起战乱,危及公主性命……毕竟据我所知,太子亦不满安禄山许久。”
既然都和狼牙军为敌,那大家就称得上盟友了。
“除此之外,若诸位将军有绝对可信之人在其余军中领兵,或在江湖之中颇有名望,或可同样书信告知狼牙之事。”照月再一拱手,肃声道,“朝中奸佞未除,恐一时难以斩草除根,只好请忠义之士早做提防。”
“合该如此。”薛直一锤定音,“姑娘足智多谋,薛某受教。”
照月连忙避开他行礼的方向,回道:“薛帅切莫如此,都是先贤智慧,照月不过一搬运小工而已。而且,此计亦有致命缺陷,只可保全一时,于长远而言,恐反致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