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执念啊、天地的?“许亦尧好奇地凑过来,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孟行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手拂去落在肩头的树叶,随口答道:“没什么,一点心灵鸡汤。”
许亦尧当即拍了一下孟行简的手臂,压低声音凑近说:“别乱说,这可是大不敬!“
他神色严肃,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整张脸皱得像个小老头。孟行简看他那副虔诚又迷信的模样,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许亦尧更较真了,嘴角微微下撇,显得有几分委屈。
孟行简却只是摇摇头,故作高深地回答:“天机不可泄露。”
他们走出大门,许亦尧望着那棵百年古树,虬枝盘错,枝叶参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如同碎金般铺洒在青石板上。他心里总觉得还是该挂个木牌才稳妥,双重保险,更叫人安心。
没等孟行简回应,他已经转身快步走回寺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两块系着红绸的许愿木牌,红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如同两抹跳动的火焰。
许亦尧递了一块给孟行简,语气诚恳里带点调侃:“虽然你不信这些,但人活着,总该有点什么心愿想实现吧?就当是我送你的,回头灵验了,记得报答我。”
话已至此,孟行简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将木牌接了过来。木牌触手温润,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他提笔凝神,想了许久,却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迫切的心愿可写。
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对生活没有太多奢求,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
另一旁,许亦尧早已飞快地写完,快步走到树下,人小心翼翼地将许愿牌系在粗壮的树枝上,满脸虔诚与期待。他的动作轻柔而郑重,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系好后,他还双手合十,对着古树默默祈祷了片刻。
孟行简静静望着他出神。许亦尧的背影在古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韧。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微风拂过他细软的发丝,这一刻的美好让孟行简几乎移不开眼睛。
两人虽是萍水相逢,但孟行简感受得到,许亦尧是对他真心相待的。这份真挚,他无法无动于衷。孟行简原本将自己困于一隅,活成一座与世界失联的孤岛。可命运却让许亦尧如潮涌至,不由分说地,将他推上了这片寂静的沙滩。
片刻之后,他终于落笔,在牌面上写下一行字:愿许亦尧百事无忧,心想事成。
许亦尧予他一个心愿,他便将这个心愿,回赠予许亦尧。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也是最真诚的祝愿。
孟行简拿着许愿牌走到树下,将它轻轻系在许亦尧那块木牌的旁边。微风拂过,两条红绸并肩起舞,木牌相触,发出清脆而安宁的声响,如同风铃般悦耳动听。
他下意识地望向许亦尧写的那块木牌,却蓦地怔在原地——那上面一行字清晰而深刻:愿孟行简免受病痛折磨,安然离去。
从许亦尧的视角望去,孟行简正静静立于古树之下。他微微侧首,目光停驻在摇曳的许愿牌上,风自林间穿过,轻柔地拂动他黑棕色的发丝,发梢在斑驳的阳光中泛起柔和的光泽。
那一瞬仿佛被无限拉长,光阴静止,只剩他与树、风与光。许亦尧心头莫名一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悄悄将镜头对准备行简,按下了快门。
孟行简对此浑然不觉,转身朝许亦尧走来。许亦尧悄悄收起了手机,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拍照,但他不想让备行简知道,或许是做贼心虚吧。
“你许了什么愿?“许亦尧凑近了些,眼里带着明亮笑意。
“发财。”孟行简面不改色地撒了一个庸俗的谎。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这真的是他最大的心愿。
许亦尧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我希望你的愿望能成真,记得报答我。”
“好。”
他心里还反复回想着许亦尧写下的那个愿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沉默片刻,他终于轻声试探道:“那你呢,许了什么愿?”
许亦尧已经借着高考的由头把他“骗”上了山,到了这时,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便直白回答:“愿你不再被病痛折磨。”
他的目光清澈见底,盛满了真挚的关切,让孟行简的心猛地一颤。
孟行简紧接着追问:“为什么是这个愿望?“
许亦尧认真思索了片刻,神情郑重地望向他:“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知道,和癌症抗争的路太苦了,以前我总不明白,如果能靠治疗多活几个月、甚至几年,为什么有人会选择放弃?直到今天遇见那位阿姨,我才真正懂了——”
他语气沉了沉,声音却更清晰:“对有些人来说,接受她体面、有尊严地离开,也是一种尊重。所以,我希望你最后这段日子,能过得尽量轻松一些,不必被疼痛纠缠,能够安然离去。”
孟行简安静地听他说完,眼中情绪微动。他没想到许亦尧会想得如此深远,更没想到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年,竟然有着如此细腻敏感的心思。
他嘴角轻轻扬起,像是终于忍不住那几分藏不住的笑意,低声问道:“谁告诉你我得癌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