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身穿泳装、蜜色皮肤的女郎靠在喷泉边,朝他们招手。有人殷勤地凑过来,眨着星星般的电眼:“嘿,帅哥美女,晚上好呀,怎么称呼?”
江耀清惜字如金:“江,林。”
他的不耐几乎刻在脸上,女郎只得调转面孔,同他身旁的女伴调笑:“幸会幸会,这位貌若天仙的林小姐……”
话没说完,女郎还未抛出的媚眼便僵在脸上。
“林小姐”高挑异常,身材纤薄,眼珠乌湛湛的,神光内藏。
她脸很素,苍白透明,脂粉似乎被泪浸过,却平添了晦暗、冷淡、神经质的美,白金色长发顺着脊背而下,像一层亮而凛冽的刀光,在寒风的拨弄里震颤。
“林小姐”冲女郎颔了颔首。
女郎的两颊蹭地飞红,不自然地嗫嚅着:“林、林小姐,你们二位,是不是……”
“我找曾少。”
江耀清打断了她的话,他迅速抬腕,盯了眼手表:“哪边走?”
“那边,泳池旁边的高台,二位只需要……”
林衡跟随面色不虞的江耀清,步入了霓虹织成的喧嚣光云。
这是二十一世纪的酒池肉林,到处是蒸腾的烟雾、异色的射灯、狂舞的肢体……魅惑的电子节奏鼓动着酩酊的男男女女,在喷泉、在丛林、在水下恣肆狂欢,上流人变得下流,下流事被包装得上流——真是一场兽性盎然的倒错盛宴。
在狂热的浪潮中,林衡跟着江耀清阴恻恻地闯进来,像一对鬼魂显形在纸醉金迷的现世里。
两人的现身,虽悄无声息,但到底引起了一阵骚动。
他们太出挑,样貌衣履,自成格调,总会吸引到一对对耽于享乐的眼珠——先是瞧见气质出尘的林衡,触电似的一惊,继而撞见阴郁的江耀清,被唬得不敢搭讪,只得远远地行注目礼。
江耀清高视阔步,眼风锐利,目之所及男女纷纷埋头,简直像镰刀割过麦田,金灿灿亮闪闪的头颅垂成一片,滚烫火辣的气氛霎时被他压下沸点。
林衡离得最近,完全能感受到耀清是何等的躁郁难当。
红男绿女身上的气味剧烈地侵袭江耀清的神经。无数甜的、辣的、尖锐的、腐臭的味道肆意杂交,泥沙俱下,将他卷入浑浊的漩涡。他头脑热得像碳,四肢却凉得可怖,本就衰退的腺体几乎要过载了。
或许还有林衡陪伴在侧的缘故——方才那出闹剧后,那些别扭的、生涩的、难堪的、无从宣之于口的感触,在他心里掀起狂澜,让他郁结、烦闷、躁动……
一定是这样的,林衡很清楚,即便他们多年未见,可他却没来由地清楚——因为自己的抗拒、焦躁、厌憎也分毫不逊,正在胃里爆炸。
林衡手心里汗涔涔的,想扶一把耀清的手肘,却又畏葸不前。
真是进退两难。
谢天谢地,他们总算到了泳池边。
二三十名男女拎着酒杯,含着香烟,左拥右抱,笑闹尖叫。几位婀娜曼妙的比基尼女郎正穿梭其间,又劝又哄又推又搡,将痴傻烂醉的众人归成一排。
似乎有什么好戏亟待上演。
两人的步子本能地加快了,当真如离弦之箭一般,笔直地刺向泳池边的高台。
高台之上,有人正等着看戏。
“曾少”曾成文正与三两好友嬉闹谈笑,时而插科打诨,时而互相恭维,话里话外离不开游艇、跑车、美人。偶有活腻歪的作弄一下抱臂而立的郁潇,郁大小姐抬脚就踢,细细的高跟往膝盖骨上死命碾,哎呦呦的惨叫声一响,高台上便一起爆发出嘹亮的掌声与笑声。
“曾少,都调试好了,还有十分钟……”有侍者低声汇报。
“嗯。按照计划走。”
曾成文将空杯递给他,松了松领带,醉眼迷离地笑道,“告诉老汪,‘燃素X’尽管用,把氛围一鼓作气推向高潮,今年最最热辣的夜晚就是现在了。”
“曾少大气!这种没上市的贵得离谱的玩意,都能给哥们搞来助兴?”
“曾少你别让老汪当助理了,你看我行不行?我跟你混了!每天晚上都在成辉大门口开车接你!”
“去去去!少拍马屁!”
曾少笑骂:“一会儿再来几局骰子,输的给我滚到底下去,换上亮片裙和‘火车’里的家伙一起跳舞,都不许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