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秀的轮廓,玉白的肤色,澄净的眼瞳。
一身银灰西装的林衡停在面前,两人的鞋尖隔着青草两两相望,是跨过半步便能相抵的距离。
江耀清的目光落在林衡手中的一抹暗红上。
那是一方小巧的绸布袋,柔软地躺在掌心里,淡银的细绳缠在颀长的手指上。
江耀清盯着丝绸上的深色绣纹,曲曲折折,围成圆润端正的双喜字。
“这里是你的吊坠盒,阿程托我还给你。”
林衡递了出去,低声解释着:“我怕其他配件会松脱,便找前台要了首饰袋。首饰袋没有,只有别人婚宴剩下的喜糖袋子……”
搬出这段预备好的谎言时,林衡不禁有些赧然,始终垂着眼睛。
他心里不太平,攥着吊坠的手心一阵阵地泌汗,便只能用细布将指印全部擦去,再将项链装进绸布袋里。
在别人的私密物品上留下信息素,实在是不太妥当。
江耀清浓密的眼睫扇了下,轻声道:“还以为这是你和闻总的喜糖。”
林衡怔怔地抬眼,刹那间,手中忽然分量一轻。
绸袋被人取走了,掌心里残余着指腹轻碰的触感。
像桂花跌入湖水似的。
耀清的两指挑着淡银的抽绳,绸袋上的暗红喜字随着动作一晃一晃:“订婚恭喜了。”
一声贺喜,听得林衡舌根苦岑岑的。
“和未婚夫相守的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快乐吧?”
——不快乐。
——与闻如峰相处的时光里,林衡几乎忘了什么是快乐。
林衡只是笑笑,温和地回应:“等你订了婚,也一定会快乐的。”
他庆幸这是夜晚,黯淡的银辉,像一层朦胧的面纱,隐匿了彼此真实的表情。
江耀清或许笑了下,唇角似提非提,他看不清。
“嗯,我很期待。”
林衡挪开视线:“未来你们会定居在银城吗?”
“应该会。这里是他的家,我愿意留下来陪他。”
林衡的左手搭在右手腕上,缓缓摩挲着:“那么我昨天的提议,不知道你能不能考虑下……”
昨天下午,他在医院旋转门前向江耀清致歉,提出用金钱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
“你知道我究竟得了什么病吗?”
江耀清拂了拂肩线,零星的桂花向四处散落:“昨天你偷看了我的体检报告,看懂了吗?”
“看懂了个大概……你的腺体……”
“昨晚回去后,我打电话给舅舅,让他的秘书一笔笔计算我七年来的治疗费用。”
江耀清打断了他的话:“知道我去过多少家医院吗?十一家。问诊的科室包括精神科、脑外科、腺体科、心外科、眼科……缴费发票塞满了三大盒子,病历本摆满了书架的一整层,秘书熬到第二天早上才整理完。”
“秘书报给了我一个数字,一个不包括食宿和交通费用的数字。你觉得这个数字重要吗?”
尽管早有准备,但真正面对受害者的坦陈时,林衡的身体仍是不受控制地发颤。
金钱不重要。
和这七年来遭受过的折磨,以及未来将持续纠缠的病痛相比,金钱只是个数字,对于德通集团的董事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道歉很苍白,金钱也苍白,精神和□□的伤害,是永久的黑洞,活生生血淋淋地长在江耀清的生命里,没办法战胜,甚至会一点点扩散。
林衡的瞳仁忽然起了雾。
他做过关于他的噩梦,很多很多,今晚这场和每一场都雷同,像所有恐惧的结合体,即便耀清的声音很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