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城外,点将台。
秋风肃杀,卷起黄沙漫天。黑压压的军队肃立如林,玄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狰狞的蟠龙纹路仿佛要破空而出。
我站在送行的文武百官队列中,官袍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泛起一阵寒意。目光越过重重人影,落在点将台最高处那个身影上。
萧景湛一身玄甲,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未戴头盔,墨发高束,露出清晰冷峻的侧脸轮廓。
相较于三日前朝堂上的苍白,此刻他脸上似乎多了些血色,但那血色更像是被边关肃杀之气激出的凛冽,衬得那双深眸愈发黑沉,不见底。
他正在做战前动员,声音透过凛冽的秋风传来,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上,激起一片肃穆与狂热。
我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声音,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姿,几乎要产生错觉,仿佛他并未重伤初愈,依旧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帝国储君。
可我知道不是。
那日书房地上刺目的血点,他倚着窗棂咳嗽时微颤的肩背,还有他拥住我时,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的、并不算强健的心跳……
这一切都清晰地烙印在我脑海里。
他是在强撑。
用意志力,用帝国储君的尊严和责任,强行压下了所有的虚弱。
“……此去,不破北漠,誓不还朝!”
最后一句,斩钉截铁,带着金石之音,在旷野中回荡。
将士们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震耳欲聋。
他接过内侍奉上的酒碗,目光扫过台下万千将士,缓缓举起。
那一刻,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了百官队列,极其短暂地,在我的方向停顿了一瞬。
快得如同错觉。
但我捕捉到了。
那一眼,很深,像沉寂的寒潭投入一颗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复杂得让我瞬间窒息。
有关切,有嘱托,有隐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诀别之意?
我的心狠狠一抽,几乎要冲出队列。
可他已收回目光,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他下颌滑落,没入玄甲衣领。
随即,他重重将酒碗摔碎在地
“出征!”
令下,号角长鸣,战鼓擂动。大军如同黑色的洪流,开始缓缓移动。
他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身后扬起一道决绝的弧线,再未回头。
我站在原地,望着那身影逐渐消失在扬起的尘土和军队的洪流之中,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冻得麻木。
秋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他最后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那种仿佛要永别般的眼神……
一种强烈的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十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