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窗棂,将书房内漂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我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写了一半的西北军饷条陈,墨迹早已干透。笔搁在砚台上,一动不动。
自从昨夜从东宫回来,我便维持这个姿势,坐了将近两个时辰。
脑子里纷乱如麻,一会儿是祖父手札上“呕了血”三个字,一会儿是他烛光下苍白疲惫的侧脸,一会儿又是他最后那句听不出情绪的“放下吧”和“下朝后再呈亦可”。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揉搓,又酸又胀,找不到出口。
更漏滴答,提醒着早朝时辰将至。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心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条陈上。
无论如何,公务不能耽误。
刚提起笔,书房门却被轻轻叩响。
“大人,”管家的声音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东宫遣人来了。”
东宫?这么早?
我心头一跳,笔尖一顿,一滴墨污了纸页。
“何事?”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送来……一碗药。”管家的语气更古怪了,“说是……殿下吩咐,给大人治手腕上的伤。”
我愣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派人给我送药?
愣神间,书房门已被推开。
一名东宫内侍低着头,双手捧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玉碗,碗中深褐色药汁微晃,热气氤氲,散发出浓郁的药味。
那内侍上前,将托盘轻轻放在我书案一角,声音恭谨:“林大人,殿下吩咐,此药需趁热服用。”
我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汁,又看看自己腕间缠绕的纱布,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竟真的……记着这事。还特意派人送来。
“殿下……还说了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发干。
内侍垂着头:“殿下只吩咐送药,并未多言。”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极小声道,“殿下今晨咳得厉害,却还是惦记着吩咐御医院给大人配药……”
话未说完,他便像是意识到失言,立刻噤声,头垂得更低。
我的心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又攥紧了几分,闷闷地疼。他咳得厉害……却还……
“知道了。”我挥挥手,声音有些哑,“替我……谢过殿下。”
内侍行礼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我和那碗冒着热气的药
浓郁的药味弥漫开来,并不难闻,带着一股清苦的气息。
我盯着那深褐色的液体,良久,伸出手,端起了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