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愿替高静忠撑起油伞,见自家主子抬起脚碰了碰楚稷的脸,语气遗憾道:“可惜了这张脸,京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俊俏的小郎君了。”
他随即建议道:“要不公公把他收……”
高静忠瞪了他一眼,将余下的话打断,斥道:“这话以后给我烂在肚子里,谢铮叫我砍断他的脚,可不是真要弃他。”
“走吧,事已成,且随他去。”
最后一眼,高静忠落在楚稷的手上,握紧的拳头中,指甲已牢牢嵌入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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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终于深,人终于静。
四肢百骸的痛楚早已麻木,楚稷只觉四周寂寥了喧嚣,喧嚣后寂寥,如此反复。
他不敢让自己沉睡过去,撑着最后一丝意志保持清醒。
父亲离家前让他照顾好母亲,可脑中反复上演的,是母亲被吊死时痛苦的模样。
他闭紧双眼,咬紧牙关,在混沌中试图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
楚家有训,习武者的背要直,腰要挺,男儿需能顶天立地。
雨水渐大,击打地面如同击打鼓面般发出巨大声响。
楚稷恍惚间觉得,这不是雨,而是父亲的鞭子。
一鞭落,下跪,他用断腿做支点撑起单膝,白骨森然落地。
二鞭落,挺背,他再次直立起弯曲的腰身,背部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三鞭落,举剑,他慢慢睁开眼,滂沱的大雨冲刷着黑夜,身边却空无一物。
楚稷逐渐听不清周围的声音,风雨中,他的身体仿若悬崖边一棵摇摇欲坠的树。
眼皮越来越沉重。
若是能就此闭眼。
若是能见到他们。
若是……
“公子!”
天边一道响雷,耳边的雨墙被炸开,楚稷睁开眼,眼前出现一人。
微月双膝跪地,将剑递到跟前。
雨水早已将剑上的血迹冲净,他抬眼,认出他的剑。
电闪雷鸣,雨声磅礴,楚稷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是却能分辨出来。
她在说:“公子,您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