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林疏染将戴芝兰同她细细交代的事情同林天卿讲了一遍。
“柿州天寒,夜里注意身体,当心着凉。既做了养马夫,便收起从前骄傲的性子,万不可做出头鸟,谨小慎微才是。”
林天卿一一应下,叫她放心,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爹娘。
前头军吏开始催促,队伍即将出发,林疏染心里还记挂着一事,她犹豫地看着林天卿,不知怎么开口。
从被抓进诏狱到陛下决定让他充军,事情来得突然,她险些忽略了是什么原因导致林天卿遭遇此劫难。
那晚,她清楚听到,诏书里说他在考场答卷上语出不逊,暗讽首辅。
她了解自家兄长,他腹有诗书但心高气傲,常私底下对朝中之事发表言论,如今这个局面,她说不上有多惊讶。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太愿意相信此事是出自他之手。
林疏染还是决定开口,问道:“考场之事,是真的吗?”
若他说不是,无论如何她也会帮他洗刷冤屈。
可林天卿看着她,眼神坚定而平和,道:“是我写的。”
林疏染料到他会这么说,低头叹了口气,将心中的疑虑说出:“你出事后,我进宫向太后求了情,让她劝陛下留你一命。此事事关重大,今日你被派去充军,可明日若此事再被有心人提起,不只是你,便是林家,或许也难逃一劫。朝中的事,我不太了解,可我知晓如今已经有人利用你来对付谢峥了。如果此事并非你一人所为,你要注意那背后之人,别有用心。”
最后四个字她将说得轻,林天卿听得清楚,嘴角浮现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对她道:“我知道你在怀疑谁,可这件事确实我一人所为,楚兄是我知心之交,我了解他的为人。”
林疏染还想再说,可军吏粗暴打断,队伍开始流动起来。
她被推搡着往外退了几步,林天卿转头向她这边望,又朝不远处的林越和戴芝兰望了望,嘴角噙着安慰人的笑,没有再说话,将头转了过去。
承朝昭乐六年春,林氏长子天卿因涉科场非议,以“惑乱人心、搅扰场规”之罪收押诏狱,后因陛下念林氏一族累世清流,特施天恩,仅罪其一人,谪戍边塞,以体验战事之艰。林家经此一劫,名誉受损,旧日来往的世家渐渐疏离,终至门前车马寥落。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胡家因此一事与林家断了来往,而林疏染的婚事,也暂时不必着急了。
林疏染闲了下来,没事便跑去楚稷府上找微月打发时间。
微月知晓林天卿被发去养马,心中忧虑,本想好好安慰林疏染一番,可没想最后反倒是林疏染一直在安慰她。
微月奇怪,问道:“林公子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见他,你脸上时常挂着笑意,难道不担心他吗?”
林疏染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与微月的脸,只见微月双眉紧蹙,一副忧心模样,而她刚好相反,似院中四月盛开的紫蝴蝶杜鹃,盈盈笑意。
林疏染道:“依他的性子,这种事不过是早晚的,如今能留下一命,已是极好的了。你呀,就别再替他担心了,先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微月疑惑,“担心我做什么?”
林疏染起身朝院外张望了几眼,将门关上,回到微月身旁,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神情认真道:“你对楚公子,是什么看法?”
微月一愣,不知为何话题突然转到楚稷身上,眼神下意识移开,道:“我一个丫鬟,能对公子有什么看法。”
林疏染瞧她的反应,心中有了几分猜测,道:“微月,你先前同我说,你喜欢话少的人,是不是就是楚稷?”
微月看着她,心思转了几下,缓缓摇头。
这话让林疏染一愣,不太相信,问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