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仓生。这是少年的名字。
姓小岛仓,名生。
父亲为他取这样的名字,是希望他可以活下去。
只是活下去,就这样简单,没有再多期望了。
可这个要求,对于一个体弱多病的,诞生于恶鬼侵扰时代的孩子,也是困难到极点了。
万幸,他真的活着长大了。
可,他的一生也只有活着这一项成就了。
他的母亲是在生他时难产而死的。
老来得子,母亲本就劳累的身躯根本撑不住生命诞生之时剥夺的生机,就那样离开了人世。
从婴孩长成能跑能走的孩童,全都靠姐姐照顾他。
恶鬼袭村,那是他一生的噩梦。
那一天叔叔阿姨抓起铁器奋力抵抗,一具又一具眼熟的人不甘瞑目地倒在地上,又被丑恶的黑影覆盖其上,撕扯出血色的蛛网。
在伤亡惨重的逼退恶鬼那天晚上,他因为惊吓发了热,很严重,姐姐在他床边一直哭,一直哭。
他……他就这么给家人添麻烦。
明明是好不容易击退恶鬼,明明姐姐身上也受了伤,明明父亲的脚被恶鬼咬断出了很多血,可是姐姐的哭泣久久萦绕在他耳边,父亲着急地拄着拐杖翻箱倒柜。
苦涩的药汁浸泡了他整个童年,接下来也将继续浸泡他,侵染他。
所以当苍老的父亲宣布他决定向山神献祭以求得庇护时,他心中隐隐跳了一下。
期待的。
他想,或许他长大就是去做这个的。
这是他唯一能够报偿家人的方式了。
那天晚上,他想找机会对父亲、村子的村长说,我想去。
可是那天晚上姐姐和父亲吵了起来。
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般大声地说过话,从来没有……物品砸落的破裂声让小岛仓生退却。
他在屋里哭泣。姐姐在屋外哭泣。
然后,他得到了姐姐将要成为祭品的消息。
他想说什么,但是咳嗽止不住。姐姐来看他,眼睛红肿却还带着强笑,对他说,先喝了药,喝了药再说。
他就喝了。
他不该喝。
因为他喝完就睡过去,什么都来不及说。
姐姐多么聪明,她肯定早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又多么果决,一点都没犹豫,哄他睡着后就走了。
睡梦中只有姐姐隐约的抽泣声。
第二天……或许是第三天……
他睡了很久,久到等他一睁眼,就看到父亲苍白的头发,干涩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姐姐走了。”他说。
那一刻晴天霹雳也不为过了。
他呆愣愣地想了很久,反应了很久,他不由斥责自己多么冷心冷情,他的大脑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感不到一丝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