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声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哪有……就是最近睡得比较好。”
“哎,羡慕死了!离公司近就是好,能多睡半小时美容觉呢!”
“是啊是啊,哪像我们,每天挤地铁挤得灵魂出窍……”
大家说笑了一阵,才各自散开工作。
江岁声坐在自己的工位前,打开电脑,准备开始整理《流逝》的后期思路。指尖敲击键盘的间隙,他偶尔会走神,想起清晨那个温柔的吻,想起那碗甜糯的酒酿圆子,想起纸袋里温热的杏仁茶。
距离的拉近,仿佛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连带着眼前繁琐的工作,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他轻轻吁了口气,感觉胸腔里那颗心,像是泡在温水中,舒展而安稳。
他甚至开始觉得,或许这样平稳而温暖的生活,就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未来了。
下午江岁声正对着屏幕上《流逝》的原始素材出神,思考着如何将那种“失焦”的眩晕感和时光流逝的静谧感在后期强化,一个熟悉的不耐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对着屏幕发呆就能把片子发好了?”
时川不知何时又幽灵般地出现了,抱着胳膊,眉头拧着,毫不客气地抽过江岁声手里的鼠标,快速滑动时间线。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手指戳着屏幕,语气又快又冲,“节奏拖沓得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我要的是呼吸感,不是断气感!冗余片段全部砍掉!”
江岁声立刻坐直身体,屏息凝神,像接受老师检阅的学生。
时川粗暴地拖动了几下滑块,粗暴地调整了几个参数,画面原本有些平铺直叙的沉闷感瞬间被打破,一种凌厉而富有张力的节奏感凸显出来。
“还有这色调!”他嫌弃地撇嘴,“灰得跟海城的雾霾天一样!我要的是旧时光的暖黄,是记忆里那种带着毛边的、有点失真的颜色!不是死气沉沉的灰!”
他一边骂,一边手指飞快地在调色板上操作,动作粗暴,但效果惊人。原本略显沉闷的画面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瞬间拥有了情绪和温度。
“看懂了没?”他停下动作,侧头看江岁声,眼神锐利。
江岁声眼睛发亮,用力点头:“懂了!时老师!是整体影调和节奏的问题,我之前太纠结于单个镜头的细节了!”
“还不算太笨。”时川哼了一声,脸色稍霁。他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下,翘起腿,看着江岁声按照他的思路重新操作。
“对比度再拉一点。”
“中间调压暗,突出高光。”
“这个转场,用渐变模糊,别用硬切。”
江岁声全神贯注地跟着他的指令操作,大脑飞速运转,将时川那些零散的、犀利的点拨迅速吸收消化。
时间在专注中飞快流逝。
当时川终于表示“勉强能看”时,江岁声才惊觉一个上午都快过去了。他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比连加三天班还累,但精神却异常亢奋,有种被彻底洗礼后的通透感。
“谢谢时老师!”他由衷地道谢,眼睛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
时川摆摆手,像是赶苍蝇,站起身准备走人。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头也没回地扔下一句:
“对了,宏盛这破地方配不上你,迟早要走的。”
江岁声一愣。
时川侧过半边脸,夕阳透过窗户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不耐烦的调子,话里的内容却让江岁声心头猛地一跳:
“不过,你小子别想跑。就算以后离职了,我的活儿你还得接着干。听见没?”
说完,也不等江岁声回答,径直推门走了,留下一个潇洒又孤拐的背影。
江岁声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焕然一新的效果,又想起时川最后那句话,心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这是一种极高的认可,比任何夸赞都更让他感到振奋和……安心。仿佛无论他身在何处,未来都有一条清晰而坚定的路向他敞开,路上站着一位嘴硬心软的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