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餐馆嘈杂的背景音里,幽幽地映着江岁声的脸。一条来自夏柏的微信预览弹了出来:
【关于明天的拍摄,有个细节想提前沟通一下。现在方便电话吗?】
江岁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指尖微动:【方便的,夏总。】
信息刚发送成功,屏幕立刻亮起,“夏柏”的名字伴随着震动跳跃起来。他近乎慌乱地接听,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夏总。”他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得轻软。
“没打扰你吧?”夏柏低沉平稳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电流声给他的声音镀上一层磁性的质感。
“没有,我刚下班,正在外面吃饭。”
“嗯。”夏柏应了一声,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看了你下午发来的场地勘景图,选得很好。光线和构图都有想法。”
“谢谢夏总,主要是场地本身条件就好……”
“不过,”夏柏话锋轻轻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倒数第二张,那个有铁艺窗框的角度,我希望明天模特的位置能再向左偏移十五度左右。”
“十五度?”江岁声下意识重复,脑子里迅速构建场景。
“对。”夏柏的声音很确定,“下午三点左右的光线,那个角度能让人物轮廓更锐利,并且、”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能让你镜头里最想捕捉的那缕‘意外’的光斑,刚好落在模特的肩线上。”
江岁声愣住了。那个偶然闯入镜头、让他心动了一瞬的光斑,他甚至没有在邮件里提及。夏柏却不仅注意到,还精准地预判了它出现的时间和位置,并为它调整了整个拍摄主体的站位。这种超越常规的敏锐和极度精准的控制力,让他心底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好的,夏总,我明白了。明天我会提前调整好机位。”
“很好。”夏柏的语气里透出满意的细微弧度,“还有,明天降温,风会很大。那个场地是风口,你……”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电话两端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滋滋作响。江岁声屏住呼吸,不确定夏柏那句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几秒后,夏柏的声音再次响起,刚才那片刻近乎逾越的停顿仿佛从未发生,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周全:“……你和团队都注意保暖,设备也要固定好。就这样,明天见。”
“……明天见,夏总。”
通话结束。江岁声缓缓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有些怔忡的脸。那句没说完的、听起来像是纯粹个人关怀的话,被他生硬地扭成了对全体团队的提醒。
“谁啊?工作电话?”对面的林砚终于从菜单里抬起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脸怎么红了?”
江岁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一片滚烫。“没什么。是夏总。沟通一下明天拍摄的事。”他低下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第二天,拍摄日。外景地选在一个颇具工业风的旧艺术区,红砖墙与巨大的钢铁结构在午后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冷硬与温暖交织的质感。
夏柏到得比约定时间稍早一些。他今天没穿正装,一件质感极佳的深灰色羊绒衫,外面是剪裁利落的黑色长款大衣,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商场的锐利,多了几分艺术家的清冷气息。他没有带太多人,更像是以创作者而非甲方的身份来“探班”。
他到的时候,江岁声已经带着助理在忙碌了。他正半跪在地上,专注地调整着一盏落地灯的角度,冷白色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异常专注的神情。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小声地和助理交流着参数,手指在相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时不时抬起眼,比对着光线和构图。
夏柏没有立刻打扰,他抱着手臂,安静地站在一处不影响工作的阴影里,目光落在江岁声身上。
他看着小渡如何指挥助理微调反光板的角度,以捕捉墙面一道转瞬即逝的折射光;看着他如何耐心地与模特沟通,引导对方进入一种松弛而富有故事感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