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冬雨,连绵不绝,带着浸入骨髓的湿冷。枢光科技总裁办公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却似乎驱不散顾言蹊眉宇间凝结的寒意。
魏擎的再次出现与威胁,像投入深潭的巨石,不仅激起了恐惧的涟漪,更搅动了沉寂多年的污泥。那些被刻意压抑、不愿深究的疑点,如同水底的暗礁,在浪潮退去后,狰狞地露出了水面。
父亲……
顾言蹊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咖啡杯壁。父亲顾明远跳海前那段灰暗崩溃的岁月,是他心中一直不敢触碰的禁区。他只记得父亲从一个温和儒雅、前途光明的傅氏集团中层管理者,一夜之间变得焦躁、绝望,家里充斥着低气压和催债者的咆哮。
最终,父亲被定性为“商业间谍”,窃取公司机密,导致傅氏蒙受巨大损失,身败名裂,欠下天文数字的赔偿金,最终不堪重负……
可父亲那样一个谨慎甚至有些刻板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商业间谍?
那份所谓的“失窃机密”,到底是什么?为何会导致如此毁灭性的后果?
傅氏当年的处理,为何如此雷厉风行甚至……不近人情?父亲几乎没有任何辩白的机会就被定了罪。
而魏擎,他曾经那句恶毒的“提醒”——“你父亲,他可是被傅氏集团逼着跳海的”——究竟只是单纯的挑拨,还是隐藏着更深的、令人不安的真相?
还有魏擎“雪中送炭”的时机,为何那般精准?仿佛早就知道父亲会走投无路一样。
一个个疑问像藤蔓般缠绕上顾言蹊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家庭巨变的受害者,被迫承担后果。可现在,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父亲当年的遭遇,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自己之后被魏擎控制的人生,只是这个阴谋的延续?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魏擎的恶毒,远超他的想象!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档案柜前,翻找起来。他记得母亲去世后,他整理遗物时,有一个旧箱子,里面放着一些父亲生前的东西,他当时悲痛欲绝,只是草草封存,从未仔细查看过。
箱子里大多是些旧照片、书籍和日常用品。顾言蹊耐心地翻找着,指尖忽然触碰到一个硬硬的、藏在箱底的牛皮纸袋。
他的心猛地一跳。
纸袋没有封口,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页。最上面是一份残缺的、似乎是私人调查记录的片段,字迹潦草,提到了几个关键词:“泄密”、“陷害”、“魏”。但关键信息都被涂抹或缺失了,语焉不详,更像是一个绝望之人的零星笔记。
下面,是一张皱巴巴的、父亲去世前一周写的字条,字迹颤抖而绝望:
「……百口莫辩……傅家不信……魏……是陷阱……债务……孩子们怎么办……」
字条戛然而止,仿佛书写者已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吞噬。
“陷阱”?“魏”?
顾言蹊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父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有证据,或者来不及留下更多信息!
魏擎!傅家!
强烈的愤怒和一种被巨大阴谋笼罩的恐惧感席卷了他。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他必须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必须弄清楚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与此同时,对魏擎这个祸根的杀意,也达到了顶峰。必须彻底除掉他!不仅仅是为了现在的安全,更是为了给父亲讨一个迟来的公道!
他立刻拿起电话,声音冷冽如冰,下达指令:全面提升妹妹的安保等级,同时命令律师,加快整理之前收集的、关于魏擎非法放贷、暴力催收、以及可能涉及商业欺诈的所有证据,准备发起最猛烈的法律攻势。
……
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傅斯渊的心情,也如同窗外的天气一般,阴郁冰冷。昨晚那场糟糕透顶的晚餐,顾言蹊最后那句“至少林小姐在您这里……是个例外”以及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像一根根细针,反复扎着他的神经,让他烦躁不堪。
他越想越气。气林薇的不请自来,坏了他好不容易等来的、可能与顾言蹊单独缓和关系的机会;更气顾言蹊那副疏离客套、仿佛随时要与他划清界限的姿态!
什么时候起,他傅斯渊需要看别人的脸色,需要为一个“不”字而耿耿于怀了?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