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欢的住处坐落在青崖峰僻静的山脚下,是座由翠竹搭成的小院。
她搀扶着脚步虚浮的谢妄之推开吱呀作响的竹门,脸上笑盈盈的。被他砍了一刀后,她只觉得通体舒泰,灵力微涌,连扶人的力气都涨了几分。
小院内部如外观般简陋,一床、一桌、几把竹凳,便是全部家当。
眼看就要将谢妄之扶到床边,他却像是脚下生了根,骤然停步,任凭她如何使力,都纹丝不动。
宋池欢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啦?”
谢妄之抿唇不语,略长的额发垂落,半掩住他视线。尽管他隐藏得很好,但她还是发现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星星点点的嫌弃。
……得,她明白了,这货是少爷脾气犯了。
哪怕虎落平阳,谢妄之在被仙门追杀献祭之前他也好歹是个养尊处优的魔界少主,想必过的都是金樽玉盏、云锦鲛纱的日子,怕是连脚踏之地都铺着灵玉。
眼前这床榻窄小,边边角角积着薄灰,挂着蛛网,床单还破了几个洞,看上去好不简陋。这些在他眼里,恐怕与猪窝无异。
宋池欢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吐槽欲,堆起在拼夕夕当客服时千锤百炼出的专业笑容,语气甜得能齁死人:
“寒舍简陋,条件有限。这边只能委屈您将就一下呢,亲~”
身边人依旧不动如山,沉默地表达着抗拒。
宋池欢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家伙该不会是在等她主动打扫,给他收拾干净吧?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简直离离原上谱!当客服被奇葩客户气死就算了,难道穿到仙侠世界,她还要给别人当孙子,去伺候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老娘才不干呢!
她手指柔弱地抵住额头,身子一软,半真半假朝谢妄之倚靠过去,被对方不动声色地躲开。
她语气飘渺,似乎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师弟,并非师姐不想洒扫庭除。而是我才受了你一刀,气血两亏,灵台混沌,提不起半点力气,我一动怕是又要牵动内息,伤上加伤了……”
修士自愈能力极强,她伸出纤细手腕,食指指着那愈合到快要看不见的刀口,理不直气也壮。
谢妄之拧眉,垂眸瞥了一眼她那道所谓的“伤口”。
和自己身上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鞭伤与灼痕形成鲜明对比。
他袖中手指寸寸收紧,荒谬至极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说出连三岁小孩都不信的蹩脚理由的?
但凡是个要点面皮的人,都绝不好意思将这种借口说出口。
可偏偏宋池欢就是好意思。
不仅好意思,她还顺势心安理得倚着墙角,悄悄调整成更舒服的姿势,开始甩锅:“原本使个清尘诀就能搞定。奈何你师姐我灵力微薄,刚才又为救某人耗尽了,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她大眼睛朝他扑闪,仿佛无声在说:你自己看着办呗。
谢妄之盯着那床榻看了半晌,又扫了一眼边上假装虚弱、实则看戏的宋池欢。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周身气压低了几分,他转身走到屋外,片刻后,手里拿着根带着树叶的树枝走进来。
床底的积灰被他笨拙又用力地扫出,动作幅度虽大,但收效甚微,反而扬起大片灰尘,谢妄之下意识偏头闭气,脸上嫌弃的表情达到了顶点。
宋池欢在一旁乐得自在,看得津津有味,腰带上传讯玉简忽然嗡鸣一声。
她敛目用神识探查消息,一行泛着金光的文字浮现在她眼前。
“师尊传召你前去天信殿,速来。”
文字末尾坠着刘洲的名字。
还不等她细想,身前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她被惊得猛然睁开眼。
顺着声源望去,地上溅开了几滴刺目的殷红。谢妄之面朝下栽倒在地,身体痛苦地蜷缩。他嘴里不停飙出鲜血,呛咳出的血沾在他苍白失色的唇角,乌发红唇,衬得他像只支离破碎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