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小路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像一条被遗忘的蛇,潜行于密林与峭壁的阴影里。队伍行走其上,仿佛一群在巨人指缝间挣扎的蝼蚁,渺小而脆弱。
夜色浓重,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和交错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勉强勾勒出前方人影模糊的轮廓。脚下的“路”时断时续,布满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喘息声、衣物摩擦枝叶的窸窣声、以及伤员压抑的呻吟,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焦。
孟清辞搀扶着一个发烧的小战士,感觉他身体的重量越来越沉,呼吸也愈发滚烫急促。她自己的体力也接近极限,双腿如同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但她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留意着脚下,同时分神关注着身边其他伤员的情况。
“坚持住,就快到了……”她低声对那个小战士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野狼峪,那个名字此刻成了支撑所有人意志的唯一支柱。
指挥官走在队伍最前面,亲自拿着那张简陋的草图,借着警卫员手中那支光线昏黄、电量即将耗尽的手电筒,艰难地辨认着方向。栓子紧随其后,努力回忆着何彦书交代的细节,额头急出了汗。这条小路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岔道频现,有些地方几乎被新生的灌木完全掩盖。
“长官,好像……不太对劲。”栓子抹了把汗,声音带着不确定,“何团长说的那个有三块叠在一起像灶台一样的石头,一直没看到。”
指挥官的心沉了一下。他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队伍暂停。四周是黑黢黢的密林,除了风声和虫鸣,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一种与世隔绝的恐慌感悄然蔓延。
“确定是这条路吗?”指挥官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低沉。
“草图……草图上是这么画的。”栓子的声音有些发虚,“但天黑,路太难认了……”
队伍中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迷路了?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敌情不明的地方迷路,无异于宣判死刑。
“都安静!”指挥官低喝一声,压下心中的烦躁,“原地休息一刻钟,保持警戒!栓子,再仔细想想!”
队伍沉默地散开,靠在树干或岩石上,抓紧这宝贵的时间恢复体力。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孟清辞将发烧的小战士小心地安置在一处相对干燥的树根下,给他喂了点水,用湿布敷着他的额头。她自己的水壶也快空了。她抬起头,望向漆黑一片的来路方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彦书,你们在哪里?是否安全?如果我们真的迷路了,你们还能找到我们吗?
就在这时,负责殿后警戒的一名老兵突然猫着腰快速跑到指挥官身边,压低声音急促报告:“长官,后面……有动静!像是脚步声,不少!”
所有人心头猛地一凛!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是敌人?”指挥官脸色骤变。
“听不真切,但肯定不是野兽!”老兵语气肯定,“距离不远了!”
追兵!这个词像一块冰,砸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他们还是被咬上了!
“准备战斗!”指挥官当机立断,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依托地形,建立防线!伤员向中间靠拢!”
短暂的慌乱后,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还能战斗的士兵立刻寻找掩体,子弹上膛,刺刀卡榫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医护兵则奋力将行动不便的伤员转移到几块巨大的岩石后面,那里相对容易防守。
孟清辞和其他人一起,将发烧的小战士和其他重伤员拖到岩石后。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如果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着的那半块碎玉,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拿起一旁牺牲战友留下的步枪,虽然不擅射击,但至少……可以自卫,或者,在最后时刻,不做俘虏。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压低嗓音的交谈,说的是日语!果然是敌人!
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林木间晃动,正在呈散兵线向这边搜索过来。数量似乎不少!
指挥官屏住呼吸,估算着距离。五十米……三十米……敌人似乎并未完全发现他们的具体位置,还在试探性搜索。
“打!”就在敌人前锋踏入二十米左右的最佳射程时,指挥官猛地扣动了扳机!
“砰!”